他身后远处的阴影中,有纤瘦的身姿转了出来。似乎他站了多久,她便也站了多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叁东岚卷情不知所起失忆症
这些日子,李岩很苦恼。
他苦恼的,不是左思和他之间的感情,而是苦恼着,左思很不对劲。
就好比说,他早上才跟他一起吃过饭,晚上的时候,左思就会问他,今天早上去了哪里,怎么都没看见。
后来李岩百般解释,还找了人证物证,这才让左思相信是他记错了。
本来李岩只当左思是因为睡得多了,头脑有些昏沉罢了,便也没太在意。
谁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左思开始忘记了要吃药,忘记了许久不见的人,忘记了自己受过伤,甚至今天一早醒来,连李岩都不认识了。
李岩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不敢再拖,连连找来了吴大夫查看。
吴大夫来了后,先是探了探左思的脉象,又瞧瞧他的眼球,然后再瞅了瞅他的舌头,最后在他后脑勺按了按,直按到左思抽痛到差点把吴大夫甩了出去,吴大夫这才捋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直起了身。
“如果诊断不错,左思脑袋里已经生了血块,对他的记忆产生了压迫。”
听到这个结论,李岩眼中一暗,追问道,“什么叫对记忆产生了压迫?”
吴大夫扭头看他,眯眼摇头;“说白了就是不会记忆了。也就是说,只要他脑袋里的那块血块一天不消,你说的这些情况就会一直发生,甚至更甚。”
闻言,李岩蹙了眉,听见吴大夫继续磨掉他最后的安慰,“如今他只是不记得前几天的事,再下去,他就会不记得一个月,一年前,甚至以前所有的事。或许哪一天醒来,他还会问你一句,他自己是谁。”
李岩没有说话。
这般无声沉默了许久,他才开了口,声音却好似都哑了,“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他脑袋里那块血块?”
吴大夫想了想,摇头,“脑袋里的血块和身体里的血块不能比。脑为人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开脑取血块,不然着实难为。”
开脑这种事,李岩只消一听就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就算吴大夫能做,他也一定会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左思一根毫毛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李岩的声音更低更哑了。
吴大夫一转眼珠,说到,“有啊。”
李岩瞪大了眼,满目亮光,“什么?!”
侧身指了指左思的脑袋,吴大夫一宇一句道,“等着血块自己消。”
李岩再默。
“吴大夫,都这个时候了,你别开玩笑行不。”过了半天,李岩才哭丧着脸道,“这样下去,他就是失忆症啊。”
“是啊,我没说不是失忆症。”吴大夫倒是答的挺爽快。
说完这话,他见李岩一脸苦瓜,便叹了一口气,“李岩啊,你不要这幅表情啊。左思是失忆又不是失身——咳咳,又不是失命。你别做出一副他要魂归西天的表情啊。”
听到这话,李岩嘴角连连抽了几下,一把将吴大夫推了出去,压着怒气道,“你要是不治好他,我就让你失命!”
被一把推出门的吴大夫一个站不稳,堪堪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一抬头看顿时丢了魂儿,“掌……掌门!”
容疏一手扶着他,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笑,“吴大夫,我是掌门,不是掌掌门。你这做大夫的,怎么做着做着把自己倒做成了结巴?”
吴大夫连连咳嗽,再出口时就正常许多了。
容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里面,微微挑了眉问,“左思怎么样?”
吴大夫把左思的症状一一说给容疏听,而后加了一句总结,“我觉得,他已经得了失忆症,且会愈来愈严重。”
容疏静默了片刻,问,“没有办法?”
“暂时没有。”吴大夫如实回答。
容疏点点头,想了想,终是没有进去。
左思失忆的消息不知道谁传来出去,三天后,左思的父母上山要带走他。
左思的父母在东岚也算是有钱人家了。
左思父亲是金矿矿主,一是绸缎商的女儿,这一家子都算是从商的。左思的父亲自己觉得满屋子的铜臭味.便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不同的道路。
而左思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有个嫁大侠的梦,偏偏自己嫁的人和大侠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所以在左思小的时候和她夫君一商议,决定将左思送到青水。
而此番,左思在青水中出事,左思父母说不气恼那肯定是假的。但他们对容疏本就有些崇敬,加上容疏又是生的这副惑人的面容,两人就算有万般火气,被容疏含笑看上一眼,语气温温道了歉意,也着实发不大了。
最后的结果,是左思父母对容疏千恩万感谢,谢他多年来对左思的照顾,然后,将左思带回了家。
李岩赶到左思房中的时候,只看见一片干净。干净的,像是一直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他忽然很担心。
蝉衣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木屋中度过的第几个时日了。
一觉醒来,阳光灿烂,她难得的心情好,只觉得在这山里呆不住了,要下山。
贺兰千本是不太愿意的,但见蝉衣少有的兴致高涨,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便陪了蝉衣一起。
从悬崖底到山下只有一条小路,很近,但因为要穿过少有人行走的密林,所以比较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