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之后,我住在附近山里的道观。”裴再忽然开口,说起他离开京城之后的事情。
小段从没听他提起那段时间的事情,他也不是很乐意听,不愿意回想那段时光。
“那座道观离京城不远,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小段挑眉,倒不意外,“那时候大事初定,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走远。”
“我以前有很多事情要做,骤然把这些事情放下,竟生出些无所适从。”
有一段时间他还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根据日出日落推算天气,观测星象绘制星图,根据他所知所见,编纂史书。
后来某一天,他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山里的日子,一天跟一天如此相像,悠长的岁月像一张网,网住了裴再,带给他细碎的,难言的不适。
小段笑着看他,“裴再,你觉得寂寞了。”
裴再承认,“是。”
裴再后来从裴越之的口中得知,小段也在寂寞。
小段望着他,“你是因为寂寞回来的吗?”
裴再摇头,“后来我离开了,去了离京城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觉得,也许离你们远一些,这种不适会有所改善。”
小段问:“那有改善吗?”
裴再不语,小段笑着骂他,“庸医。”
他把他在路上的所知所闻写了信寄给不咎,不咎在回信里,说了很多小段的事情。
在浩浩汤汤的大河上,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裴再不觉得寂寞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东西,思念。
小段听着裴再的讲述,裴再的声音低沉缓慢,三年的时光,就在他这样的讲述中,慢慢流过了。
“说到底,那都是你的事情,”小段低着头把玩酒杯,神色冷淡,“与我无关。”
裴再望着他,他此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小段是如此聪明,又如此的不幸,事情在小段身上总是出他预料的惨烈。
“你身上的刺往两边长,往外伤人,往内伤己。”裴再道:“小段,你费尽心思要戳我痛楚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有多疼呢?”
一段时间内谁也没有说话,小段甩了甩手给自己倒杯酒,才开口道:“爱不就是这样,不疼不足以成为爱。”
小段把爱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坦然,爱一个人是错吗?不是,爱一个不合适的人也不是。
谁能不爱裴再呢,小段想,直到现在,他看向裴再,仍然忍不住用目光描绘裴再的眉眼。
“裴再,你觉得什么是爱呢?”小段饶有兴致地问他。
“爱是,失控。”裴再说,他想起一些瞬间,指尖摸到的泪,嘴里尝到的腥甜的血,怒火中烧时的不可控制,放任欲望时巨大的满足,一双眼睛,一场雨。
“可你是个事事周全的人,这可真是跟你的本性相悖。”小段给裴再下了判词。
裴再想了想,“你眼里的爱是什么样的呢?”
小段笑着道:“现在换我是你的夫子了?”
裴再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小段。
在那样的注视里,小段也分心想了想,“爱可能是心疼吧,换女从前见了我身上的伤,就总心疼的哭。”
裴再沉思片刻,道:“我对你一贯是心狠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