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烟呼吸一滞,再也无法强装淡定的和他对峙下去。
她说了句什么,然后逃也似的跑掉,可脑子里却全是他刚刚的话。
季匪说他要和自己结婚,原因有两个——
他同样需要一段婚姻,自己从前对他‘很好’。
前者她尚且可以理解,但后者……季匪是因为十年前那些过往觉得他们‘适合’,所以想报答她么?
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程见烟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她已经落魄到需要季匪‘报答’的程度了。
如果需要被这般同情,那她宁可不要和他重新相逢。
程见烟回忆起自己逃跑之前对季匪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回答是‘不要’。
她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不会答应季匪那个‘合适’的提议。
程见烟有些混沌的打车回到了家里,准确来说,是宿舍职工楼。
一进门,棉袄就扑了过来‘喵喵’的围着她脚边转。
早上走的太急,忘记给她弄猫粮了。
“对不起。”程见烟不自觉的说了句,低低的声音飘散在寂寞的空气里。
她迅速换了鞋走进去,给棉袄倒猫粮,清水,换猫砂。
做了千百次的事情本该是有条不紊的,但她今天却显得手足无措——猫砂倒在外面了,水也是,混合在一起一地的狼藉。
程见烟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而旁边的棉袄浑然不觉,独自吃得开心。
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等终于填满了肚子,肥猫高傲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又转悠到程见烟脚边,撒娇的蹭来蹭去。
程见烟呆呆的在旁边蹲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了过去。
原来她也没有把生活过得糟糕透顶,身边还是有一只活物的,毛茸茸的散发着暖意,重点是,需要依靠着自己生活。
半天没有给棉袄喂食,她就离不开自己,需要讨好自己了。
只不过,这唯一的温暖也是季匪赐予的。
十年前,在高三上学期快要结束的那个冬天,京北十分的冷,几乎要滴水成冰。
程见烟就在这样冷的天气中被房青撵了出来,她连外套都没有穿,身上只有一件纯白色的卫衣,裹着瘦津津的身子骨。
虽然看起来宽松,但实际上四面透风。
少女抱着双臂尽可能的缩紧自己,漫无目的的走。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在无尽的寒冷和飓风中,有那么一瞬间,程见烟觉得自己如果能消失掉就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本来应该是最无条件爱她的人,可她却是一个如此不讨自己母亲喜欢的孩子,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然后程见烟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学校附近,正巧碰到从网吧里跑出来的季匪。
他和傅厦站在一起抽烟,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她看着少年修长的身影笔挺,有些长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拂在额面。
碎发下的鼻梁高挺,侧脸线条精致的宛若雕刻。
程见烟忘了离开,怔怔的看着他。
像是察觉到自己这道不加掩饰的目光,季匪也扭过了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琥珀色的瞳孔一顿,竟然和旁边的傅厦打了个招呼后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程见烟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是什么情况,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想走。
她这个时候和季匪已经算得上‘朋友’了,她不想让朋友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程见烟。”但少年个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季匪皱眉看他,少年说话时的哈气在冷空气里形成白烟,带着微微的香草气息,看着就冷。
季匪垂眸,看着程见烟的短发乱糟糟的,厚重黑框眼镜后的瞳孔看不分明,但有些微黑的脸……好像肿了一块?
而且大冬天穿了件卫衣就跑出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程见烟。”少年眉目一沉,谨慎地问:“你不会挨打了吧?”
既然被追上,继续掩耳盗铃的跑也没什么意义了。
程见烟站在原地,答非所问。
“季匪,我想要一件棉袄。”她声音一直在颤:“你能给我一件棉袄吗?”
季匪怔住。
这是他和程见烟认识一年多以来,看到过她最脆弱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