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符合期望的姑娘,才能活得更好吧?符合期望的姑娘,才能让她的家族也得到称赞吧?
就这样,她走到了今天。
她的人生,早已生过第一次偏转。那次偏转的结果,让她成为了能被贾母称赞和平的薛宝钗。
或许还没有谁看得出,但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不知不觉间生了第二次偏转。
从那日在荣府时,她搂着黛玉,竟想过要不要为了断绝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可能,而继续配合母亲和姑妈金玉良姻计划起,她就知道,她想保护的人,已经多了个黛玉。
而且,和她的母亲、兄长一样,排在她自己前面。
她要确保自保的前提下再去尽量保护他人,但保护她的母亲和兄长,是排在她的自保之前的啊!
那天之后,她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黛玉生出如此心思。
此时,忽听黛玉说了这么些话,宝钗忽而有些明白了。
她为何独对黛玉有些不同?
因为黛玉才是真正明了她处境,懂她为何这般做,又暗暗支持着她的人啊!
夸她周到的长辈,可有几个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薛家,才不得不任由当年那个也曾顽皮的小姑娘死在过往?
喜她豁达的姐妹,却有几个知道,她的豁达随时其实还隐藏着些许不在意?
独黛玉,大概是那个看出了的人,却在看出了之后,还更要与她好。
过去黛玉不曾与她明说,但她如何感受不到!
正是心心相证,故不必言明,她已先将保护黛玉排在自保之前啊!
“宝姐姐。”黛玉忽地从宝钗怀中坐起,“四喜姐姐既然来找云儿了,定是崇玉他们已经放学了。不如我现在就去找崇玉,让他去将姨妈他们请来家里?虽是辛苦他们奔波了,但好歹人多些,再替他们接风洗尘,也好更热闹呢?”
“这有什么奔波的?”宝钗忙笑道,“我家离这儿又不远。”
这却是实话。林府和薛家宅院距离很近,尤其从西琼院这边开的门出去,更无须多时就能到薛家,也方便宝钗平常往返家里,或是薛姨妈进来看望女儿。
“那我就去找崇玉说了。”
“等等!”
宝钗见黛玉回了头,方又想起这儿并非荣国府,崇玉也并非宝玉,她并不好如在荣国府中般,和黛玉一起去找宝玉。
但刚才见黛玉要走,她竟脱口而出,就要唤住黛玉,现又该如何呢?
心思急转间,宝钗已抓起桌上一把折扇,并两个雨花石石雕,塞入随身荷包中,上前递予黛玉。
“你级要去找崇玉兄弟,且把这带给他,便当他那份礼了。”
那折扇也罢了,荷包却是宝钗带过的东西。虽说荷包也是平常装什么小玩意礼物惯用的,但都是用荷包装的啊!
宝钗言毕,已反应过来,脸上蓦地飞红。
她正要将那荷包收回来,黛玉已笑着将这荷包先塞入怀中∶“这荷包呢,我要了,偏不帮你送。这扇子,我倒替你拿去给崇玉瞧瞧。”
说着,黛玉又向桌子呶呶嘴道∶“你顺便让我的丫头把这些扇子都带上,我也拿去让我爹和莫先生他们挑挑才好呢。”
跟在黛玉身边的丫头霜帘正要过去收拾桌上散落的折扇。
宝钗忙笑道∶“我家中其实备着给他们那份呢,都各自分好了的,若我那兄弟上门便可送去的。这些玩意儿我也只先带来让姐妹们玩玩罢了,也不是正经送礼。”
黛玉方示意霜帘停了动作,把折扇也给回宝钗∶“那便罢了,这扇子我也不必现在拿去给他。你且等我消息,我很快回来。”
宝钗送着黛玉和霜帘出了门,再回屋里坐着,看桌上东西,不由暗愧自己今日失神至此,竟远不如往日处事周到。
她本该再拿这些东西去寻三春姐妹,偏黛玉离开前说的话萦绕心头不散。
她去找三春姐妹,可不比黛玉去找崇玉更快?
可她竟还担心着黛玉去了回来,见不到她……
宝钗起了身,终究长叹一声,复又坐下。
她本还想做些绣活打时间,偏拿起针线来,想的竟全是黛玉那日送自己的牡丹手帕。
她每日里都将这手帕带着,饶是现在,她也能感觉到袖间的手帕温度。
这温度,竟能从袖间,一直传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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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本还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我很突然地想到,宝钗和惜春,或许也可以作为一组对照来看。
两人都有追求自保。
惜春的自保最明确表现在坚决撵入画那段,一句情都不肯替入画说,甚至要求快些将入画撵出去。惜春先说自己丫头做了这等事没脸,后来又说,她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要别人带累坏了她。
当然,清白这句话有向尤氏作,暗指宁府那边肮脏事的意思,但在尤氏等都要替入画求情的时候,她还一心只要尽快将入画赶走。
再结合惜春判词的结局看,我终究觉得惜春到了后期的个性,已经把自保放在绝对位了,其他事,哪怕她能做,她也不见得会做。
而宝钗,却是在自保之余,只要能做到都会尽量照顾其他人。但当保护他人和自保有所冲突,宝钗还是要先选择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