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向下看,陈淮疆的眸中一片晶莹波光。
裴宥山瞬间败下阵来,躺了回去。幸亏这次陈淮疆只是躺在他旁边,没有再动手动静。裴宥山心里发愁,估计很快,他们就要回容城了。
他要一直躲着陈淮疆吗?
第二天早上,裴宥山没能起床。
他身上烫的厉害,脸都烧红了,眼前晕晕乎乎的。他早该想到的,伤口感染会发烧。昨天晚上莫名觉得浑身发烫时,就应该猜到的。
府医替他重新上药包扎后,陈淮疆让他留在知府府休息。反正他们很快就要回容城,不用裴宥山去帮忙也忙得过来。
裴宥山却坚持:“世子爷,让我去吧。”
他也懂点医术,知道自己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陈淮疆辛苦。
(29)兄妹
陈淮疆拗不过他,只得带他去城外的粥棚。临近二月,裴宥山穿着厚厚的毛绒氅衣,还是觉得外面冷。如果有体温计,他现在肯定烧到38度了。
“伢伢,你若是难受,就留在马车里,不要硬撑。”陈淮疆看他脚步发软,比他还难受。
“我没事。”裴宥山缓缓摇头,记得大学有一次期末周,他发烧将近40度,还强撑着去图书馆复习。那时的症状比现在重多了。
到城外时,尹哲先来接他们,把他们带到粥棚后休息的地方。条件简陋,休息处只摆了几张小凳子。
尹哲对裴宥山的态度也很好,没因为他是陈淮疆的侍从就低看他,让他累了就来休息处坐着。
裴宥山发着烧,没办法去前面帮忙,就跟着知府府上的厨子们一起煮粥,正好做饭也是他的强项。
厨子们见到衣着厚实的裴宥山,大咧咧对他喊道:“你是跟尹大人过来的吗?大夫在那边的棚子看诊,咱这边是做饭的地界!”
裴宥山摇摇头,厨子们是把他认成被尹哲救回来的灾民了。他刚要解释,地上突然冒出一道声音:“他是来帮忙的。”
裴宥山低头,看向被挡在大锅后,很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帮忙扇火的陈月升。
看到裴宥山,他挥挥扇子,算是打招呼了:“你来了?”
裴宥山嗯了一声。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被火一烤,整个人看上去更红了,像是个熟透的柿子。陈月升觉得他这模样怪可爱的,有点想笑,再一想裴宥山是受伤感染才发热的,又笑不出来了。
“你的脸怎么抽搐了?”裴宥山很是奇怪。
陈月升轻咳一声,“你坐下,帮我扇火。”
“为什么不将煮好的粥带来?”裴宥山问。容城的冬天缺粮,穆王府每年都会施粥,都是在穆王府煮好了粥,带出去的。
“不够。”陈月升说,“第一天是从知府府带来的,只是前来领粥的灾民……数量太多。”
裴宥山顿时说不出话来。上次来城外时他看过,已有许多撑不住的,饿死病死的灾民。
算上他们,受灾的百姓岂止千人百人?
裴宥山心情沉重地生着火,陈月升和其他人把粥装进桶中,送到外面的棚子上。裴宥山穿的多,火又烧得旺,不一会他就觉得头晕。昏昏沉沉间,一块糖饼送到他嘴边。
裴宥山疑惑地抬眼,陈月升手里举着糖饼,眼睛还盯着锅:“吃吧。”
裴宥山道了谢,想接过糖饼,放下扇子,手上不知何时沾了炭灰,蹭的手心黑漆漆的。他仰头,就着陈月升的手把糖饼叼进嘴里。
陈月升一愣,又笑起来。
裴宥山借了块帕子把手擦干净,才开始吃糖饼,病了胃口也不好,糖饼油腻腻的,吃了犯恶心。裴宥山把糖饼用纸包好揣起来,才回去继续扇火。
斗篷被人拽住,裴宥山低头,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抓着他的衣摆,怯生生地问:“大哥哥,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可以给我吃一口吗?我好饿。”
若是平常,裴宥山肯定先疑惑这小孩从哪来的。但他发着烧,脑子也不好使,懵懵地看着小女孩,过了会才道:“你不能吃那个。”
小女孩穿着破旧的衣服,瘦得几乎要成一把骨头,明显是灾民。要是给她吃糖饼,胃肯定要难受。裴宥山头晕的同时,仍依照本能蹲下哄小女孩:“我带你喝粥好不好?”
小女孩缩着头,听话地跟他走。回到锅边,裴宥山才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这小孩怎么进来的?
“小山?”柏康刚换班回来,刚进棚子,就看到裴宥山身后跟了个小尾巴。裴宥山的表情呆呆的,写满了茫然。他也看出小女孩是灾民,蹲下问她:“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仍是摇头。
“那你叫什么?”柏康耐心地问。
小女孩想了想:“娘叫我,丫丫。”
丫丫,伢伢,和他名字差不多。裴宥山怜悯地看着丫丫,烧得混沌的大脑转了转,对柏康说:“这个小妹妹说她很饿,康大哥,先给她盛碗粥吧。”
柏康从外面端了碗粥回来。丫丫狼吞虎咽地喝完,面对愿意给她食物的好心哥哥,胆子也大起来:“能不能,再给我一碗?”
“一口气喝太多会肚子疼的。”裴宥山指着自己的肚子,“我们一会再喝好不好?”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道她是和家人走散了,还是家人都去世了,裴宥山让丫丫先留在自己身边,看他生火。临近黄昏,粥分的差不多时,柏康领着一个同样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回来了。
男孩看到丫丫,冲上来抱她:“燕儿!你怎么偷偷跑掉了,我找了你好久!”
丫丫冲到男孩怀里,喊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