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铮一眼便知，这妮子其实心里在说：倒霉。
和只小狐狸一样，就是表面看着乖。
他将手中折扇一收，稍一拱手，颇有冷淡贵公子的风范，“叨扰了，姜掌柜。”
姜绾也回礼，说：“深夜来访，殿下所谓何事？”
沈闻铮道：“想法未变，只为求娶一事。”
姜绾没有丝毫嫁人的打算，同时也觉得这镇南王行事匪夷所思。
一位皇子要娶一介商户家的女子，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求本人的意见。
就算再不受宠，去求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她不得不从。
总不可能不单纯为利益，而是心里对她有几分兴趣吧。
两年前，自己对他分明有救命之恩，何至于恩将仇报呢？
姜绾忽而一笑：“陛下不轻易改变想法，民女也是。”
“民女不愿因前两年的善念，入局成棋子，但苏家自是愿意同殿下喜结连理。”
“吾家三娘待字闺中，崇拜殿下已久，更是苏家嫡亲的女儿，此般结亲不是更有价值。”
沈闻铮在她面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听她说完，才喝了口茶，回道。
“姜绾姑娘虽只是苏老爷义女，但早已成了苏老爷的左膀右臂，在苏家举重若轻，更听闻苏老爷将姜姑娘视为己出，苏老太太更是将你视为掌上明珠，姜姑娘身份有、手段也有。”
他的目光轻落在她清艳的面容上，轻笑道：“于我，不是更有益处？”
姜绾的话被沈闻铮顶回来，她唇角微勾，葱白的手指摩挲着杯沿。
“殿下此番来京，可真是准备充足、洞若观火。”
“屡建军功、风光回京，如今还荣升五珠亲王，殿下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吧？”
两人目光相接，自是一番暗涌。
“小小女子，真是胆大妄为。”沈闻铮眼尾轻挑，手中折扇一转，轻落在姜绾头顶。
“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姜绾挨了一下，手上却仍转着杯子，神情未变，垂眸轻叹。
“殿下既是想找盟友，那民女也该知晓殿下根底，只要您亲口所说……”
皇子怎会没有登临帝位的野心。
她明知故问，只为赌沈闻铮能为了不落人口实、横生事端，从而萌生退意，放下娶她的念头。
沈闻铮自然知晓她的心思。
他向来坦荡，所谋之事稳中向好，自会用承认让她心安。
“是。”
姜绾眸光一震，猝然抬头，对上沈闻铮的视线。
那眸光如炽，竟坦诚得无一丝利用的龃龉。
活了二十来年，姜绾早有了思维的惯性。
谋权之人，自是将利益作为绝对驱动，除此之外，再没值得费心的。
更遑论上位者对下位者时从不会出现的。
——真诚。
沈闻铮对她却有。
这词在姜绾心中落地，犹如玉石相击，引发阵阵激荡。
亦显得她之前对于他的揣摩与算计，都成了阴暗的。
他坦坦荡荡，将刚刚的拉扯也变得毫无意义。
她轻吸一口气，延缓了心中蔓延上的炙热。
“两年前，我撞破殿下身份，但殿下并未杀我灭口，想必是晋明同你说过，我从前是镇远侯世子身边的人，能算半个自己人。”
“成为苏家小姐之前，我只是侯府内一小小通房，您与世子情同手足，竟不在意这层关系，执意要娶我为侧妃？”
沈闻铮轻笑，无意将与她的往事道来，只说：“吾乃粗人，自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若能殊途同归，何须问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