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猜也罢。”男人逗猫儿似的,有意无意把气氛拉紧张,随即,又是一声轻笑,散漫随性,言,“苏姑娘今个受了惊吓。若在下有过分失礼的地方,还劳苏姑娘宽恕一二。”
他退下,堙没于黑暗中,修长手指勾住黑色细绳,随意扯下,“嘭——”,面具应声落地。
四周空寂,冷风吹散头顶暗云,月牙悄悄出露,寒风冷冽,树叶瑟瑟作响,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在四周,不远处的獠牙面具折射出白光,更为森然恐怖。
片刻钟后,陆侍卫与盈玉相继转醒。外间小厮敲了敲门板,赶忙询问,“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姑娘可曾伤到?”
扶楹应了应,“无事。”
扶楹思绪转了转,柳姨娘与男人关系不一般,若此事捅到苏父跟前,柳姨娘定然有法子助这人脱身。况且,方才男人所言是“我们”,还不曾知晓,他的背后是怎样复杂的势力。
“此事无需声张。”扶楹交代。小厮低声应下,“是,小人晓得了。”
马车于苏府侧门入,府内不复往日的沉寂,灯火通明。后院热闹,一群人聚在柳姨娘院中。
瞧见母亲无碍,扶楹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几步,立在母亲身侧,玉手搭在苏母手腕,悄悄抚背作以安抚。
算算时间,不难猜出,能劳苏府如此兴师动众,定然是与子嗣有关的大事。
果不其然,室内传来贺喜声,“恭喜苏大人,贵府姨娘已有一月身孕。许是姨娘近日贪凉,动了些胎气,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开几剂安胎药,胎儿必会安好。”
苏母脸色苍白几分,身子轻晃,扶楹赶忙扶住。身为嫡妻,膝下未孕有嫡子,本就是母亲的一桩心事,长积于心,忧闷难解,母亲近些年身子都不大好。
再者,扶楹明日及笄,与裴行砚的亲事也会提上行程,若柳姨娘此时有了身孕,苏母往后生活定不平静,不言旁的,单是府中后院有个风吹草动,最先牵扯的便是苏母。
扶楹微微蹙眉,想的清楚。大夫开了药方子,随即退了出来,众人闻声入室。
柳姨娘正躺在床榻,玉手与苏父手掌交握,娇美的女子带着些许可怜的意味,瞧着虚弱无力。
苏绾绾立在柳姨娘床前,与扶楹视线相触,须臾,她移开眸子,轻轻哼了声。
自苏绾绾落水后,因着苏父拦着不让人探望,扶楹与她便未曾再见过面。今夜,即便苏绾绾来此观望一二,按理说,也不该与柳姨娘走的如此亲近。
不同寻常的亲近。
柳姨娘苍白的唇角扯了扯,启唇开口,言,“大姑娘也回来了。”
她道的不是“来了”,也不是“过来了”,而是“回来了”。不知有意无意,但柳姨娘与男人一般,理所应当把自己立于掌棋人位置。
扶楹无声哂笑,她瞧着到底是有多么好掌控,才会让这些人把她当成软包子,戏弄再戏弄。
扶楹眸底染上寒意,心思一点点沉下去,突然回响起男人那句,“苏姑娘不妨猜猜,这次,谁又是设局人?”
扶楹垂眸,掩下心中所思,顺着柳姨娘的话接下,问,“姨娘怎知我方回来。”
柳姨娘言回来,定然知晓扶楹与男人打过照面,甚至有些疑惑,她怎会这么快归府。那扶楹便要问上一问,柳姨娘怎知她方回府。
扶楹语音落。
柳姨娘望了扶楹一眼,莫名含着深意,半晌,往日娇艳似火的女子坐起身,话音一转,娇娇弱弱地道,“老爷,妾身肚子仍有些疼,让夫人携姑娘们散了吧。”
得子不易,苏父比之其他人都要重视。高兴之余,顺势撤去了柳姨娘每日向嫡妻请晨安的规矩,罢了罢手,言,“时辰不早了,都自行回院里,洗漱一番睡下吧。”
苏父在柳姨娘院内陪着,扶楹扶着苏母,好生安抚一番母亲,侧身吩咐一句,让婢女搀着夫人回房休息。
待嫡妻一走,旁的侍妾也相继离开。
苏绾绾从扶楹跟前经过,一身桃红色衣裙,衬得眉眼愈发骄矜,与嫡姐视线相接,张口欲语却未言半句话,也未行半分礼。
扶楹有意试探庶妹与柳姨娘关系的深浅,便叫住苏绾绾,苏绾绾转身,言,“阿姐有何事要与我讲。”
夜色如水,冷风渐渐凌冽,扶楹理了理乱掉了的鬓发,嗓音染上夜色,显出庄重严肃,她言,
“阿姐知晓你年纪小,诸多事项还未涉猎透彻,不懂人心难测也正常。阿姐希望你擦亮眼睛,莫要迷迷糊糊的,平白作了他人的手中刀。”
“记住了吗?”扶楹望着苏绾绾。
想起上一世,扶楹终是对小庶妹多了些怜爱之心,不希望小庶妹因着某些作祟的情绪,日后做出令自己悔恨之事。
扶楹虽不知苏绾绾这时听不听的进去,还是好意交代一番。
翌日晨起,院中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雪花飘飞,透过窗棂入室,寒意彻骨。屋内炭火烧的正旺,热气氤氲眼眸。
盈玉拂了拂斗笠上的雪花,伸手把门窗阖上,接着,从怀里掏出一袋热乎的芙蓉糕,道,“姑娘今个及笄,趁着天儿早,奴婢便去买了些糕点送予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盈玉最是了解扶楹喜好的,知晓姑娘喜芙蓉花,对芙蓉花样式的糕点也颇喜欢。然而,往日夫人总耳提面命,言要令姑娘忌口修身,姑娘虽爱吃,细数下来,也未曾用过几次。
今个姑娘及笄,盈玉未备下旁的贵重东西送予姑娘,一早去了糕点坊买来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