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一脸认真,一对流苏耳坠随着说话声轻微晃动,“姑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在柳絮心里,柳絮早已把姑娘当成了亲人。”
想是才从外面回来,柳絮的手有些凉,姜凝一边帮她捂着手,一边在她耳畔低语,“明日你去趟药藏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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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光影昏暗,承华殿上,燃着安神的沉香,今日这香里,似乎还加了些别的香料,比平日里多了一丝花的香气,缕缕清香,若有似无。
萧钰净了手,正准备就寝,鼻尖忽飘来了一阵幽幽的鸢尾花的香气,是她在别院时,常燃的一种香。
萧钰身形一顿,忽而脑中便想起了那双如溪水般清澈的杏眸,月眉星眼,容色姝绝,当下禁不住沉着声问了句,“她最近如何?”
林盛立在一旁,见主子这么问,一时神色有些为难,思忖了一瞬后,到底还是说了句,“姜姑娘自是好好的,只不过……”
他自幼在后宫长大,对后宫那些手段当真是再清楚不过,此时不用林盛再说,萧钰便已知道了个大概。林盛见主子抿唇不语,试探着劝了句,“殿下,姜姑娘对殿下一片真心,如今受□□的人苛待,若是日子久了难免不会伤了身子,殿下可要奴才差人……”
林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钰出口给截了断,“不必了,她若真的知错,自会想法子来求。”
第13章画像
秋风萧瑟,乌云压得低低的,树叶在光秃秃的枝桠上摇曳,更是平添了几分压抑之感。
扶玉苑内,书案上放着几卷经文和两摞厚厚的纸笺,抄写佛经向来讲求平心静气,再加之姜凝的不急不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才抄完了五六卷《华严经》。
《华严经》全文共八十卷,约莫有上百万字,照这般度,光是一部经文,怕是就能让她抄上几个月。天气寒凉,姜凝穿着一身薄衫端坐在书案旁,聚精会神的写着字,倒也未觉得冷。
如今她不曾出门,扶玉苑也鲜少有人来,她打扮的便相较从前随意了许多,娇娇柔柔的芙蓉面上未施粉黛,一头秀只松松散散的用一根木簪挽着,倒显得很是素净。
她还在埋默念着经文,便忽门口处有声音传来,“许久未见姜妹妹,怎么姜妹妹如今竟这般清瘦了?”
姜凝抬眸望去,只一眼便瞧见了浓妆艳抹的赵良娣,当下便客套道:“妹妹如今正在为太后娘娘抄经祈福,不知姐姐前来所谓何事?”
一个小小的侍妾见她却未行礼,反而熟视无睹,赵良娣却也不恼,只是眉目间再也没了前些日子的假意客套。
洛梅在旁适时道:“良娣的一对耳坠不见了,有人看到是扶玉苑的下人手脚不干净,良娣便特意带人来寻。”
姜凝心头了然,知赵良娣此番又是来找事,若是不做点什么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当下便说道:“妾未曾出过扶玉苑,柳絮更未曾去过清溪殿,赵姐姐又怎能听凭手下人的一面之词,便断定是妾这里的人有问题?”
洛梅盛气凌人道:“那对耳坠可是殿下亲自送给良娣的生辰礼,殿下赏的东西,良娣自是不敢轻视,清溪殿的宫人素来安分,不会无故便下揣测之言,如今侍妾阻拦不让寻,莫非是做贼心虚?”
赵良娣睨了姜凝一眼,“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于妹妹的名声当真不利,命人搜一搜又有何妨,若是真的没有,便也还了妹妹清白……”
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意图当真是再明显不过,多说无益,她身份卑贱,又哪里能说不,姜凝顿了顿,而后淡声道:“妹妹问心无愧,姐姐只管命人搜便是。”
赵良娣勾唇一笑,“还是妹妹识时务……”
赵良娣朝洛梅递了个眼色,洛梅登时心领神会,当下便连忙吩咐手下的宫人进门搜查。
屋内的布置甚为简单,所用的被褥、器具等更是不值几个钱,而姜凝的东西又甚少,那些宫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将屋子给翻了个遍,原本整洁工整的屋子顷刻间便已是一片狼藉。
那几个宫人见妆匣和被褥间都没有,屋子都已翻得差不多了,当下便开始翻起了书案上的书卷。她辛辛苦苦抄录了一个月的纸笺散落了一地,不知是谁打翻了茶壶,水花在那些纸笺上渲染开,原本工工整整的小楷瞬间被打了湿,墨水混着茶水,很快便模糊成了一团。
那几个宫侍见此情形似有不妥,连忙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又是抓又是扯,砚台被撞翻,墨水撒了一片,一时间竟没有一张纸能幸免于难。
辛辛苦苦抄写了一个月的佛经,在转瞬间便已化为了乌有。
姜凝就静静的坐在书案旁,瞧着那几个宫人的动作,竟好似无动于衷。
折腾了一番,虽未找到那对耳坠,可赵良娣的心情却很是舒爽,她用娟帕掩唇,笑得花枝乱颤,“竟是那些宫人在乱传消息,妹妹放心,待本宫回去一定好好责罚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话声落罢,赵良娣最后瞧了一眼那散落一地的纸,当下便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出了门。几个宫侍见此,也忙跟着追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姜凝瞧着那一地狼藉,良久,才起身捡起了那些纸笺。
她伸出手慢慢擦拭着上边的水渍,而后慢慢将那些纸展了平,又重放回了书案上。姜凝还在收拾间,便见柳絮已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