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正微微低着头瞧着杯中的茶,神色有些散漫,可眉宇间却透着让人不能轻视的精明,“听闻太子是为了救你才受了伤?”
姜凝闻言一怔,当日在场多是萧钰的人,除此之外萧钰还命人封锁了消息,旁人都不知道的事,可远在深宫中的皇后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日情况危急,殿下英武杀敌,哪成想那些劫匪却很是狡猾,意外伤了殿下,因民女当时离那劫匪很近,便被人误会成了殿下是在救民女。抛开此事不说,殿下是万民之主,不管是何人遇到危险,殿下定然都会出手相助。”姜凝微微伏了伏身,“臣女不敢欺瞒娘娘,还请娘娘明察。”
她这话说的倒是颇为不卑不亢,陈皇后顺着声音望了去,率先瞧见的便是她乌间的白玉簪和那纤长的眼睫,她低垂着头,显得十分乖顺。
如此知分寸又谦卑巧言,难怪会讨他那儿子喜欢。
陈皇后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而后淡着声道:“抬起头来。”
姜凝闻声抬起了头,目光毫不躲避的迎上了陈皇后的视线,眼底微微含着笑,温婉又乖顺,“多谢娘娘。”
陈皇后却不由一怔,瞧着姜凝那张脸好一瞬才回过神来,杏眸香腮,芙蓉玉面,竟和平西大将军之女那么像……
可她到底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了数年,待回过神后,简直从她的面上再看不出半分的异样,“太子宠你,可你也当知道分寸,如今东宫中多数位份虽空着,可并不代表日后也会如此。你当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不该你想的,莫要肖想。”
“本宫也想过了,太子宠你也是你的福分,区区一个侍妾未免太委屈你了,从今日起,便晋你为良媛可好?”
她的面上虽在笑,可声音中却含着几分威严,良娣之下便是良媛,不知比那无名无分的侍妾高出多少去,如此恩威并施,的确是手段上成。
姜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娘娘赏赐,只是民女身份卑贱,一个侍妾便已是很好了,民女从未想过会飞上枝头,只愿陪在殿下身侧,若是有一日,殿下厌倦了民女,还请皇后娘娘替民女做主,放民女离开……”
姜凝这番话远在陈皇后的意料之外,让陈皇后不免多看了姜凝几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你若是坐上了良媛之位,不仅是你,你的家人也会随着平步青云,就算是为了你的家人,你也应当仔细考虑……”
前世这般说,乃是真心实意,可如今之所以她还这般说,便纯粹是因为封位份还要上皇家玉碟,倒着实有些麻烦。
她早晚会离开,什么位份对她又有什么所谓……
姜凝叩,一双杏眸满是沉静,“多谢娘娘关怀,民女绝不后悔。”
陈皇后见她如此不愿,自是也不好再赏,只得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命姜凝退了下。
直到姜凝出了凤仪宫的门,陈皇后的思绪都还在飘远,她半靠在软榻上,手指轻点着额角,眼底隐隐闪过几丝精明。
甘愿为妾却又不要任何回报,这样的人要么是爱极了那个男人,要么便是有更大的野心……
陈皇后微微侧过了头,对着一旁的老嬷嬷说道:“月竹,你可看到方才那个侍妾的样貌了?”
老嬷嬷颔,替陈皇后轻轻垂着腿骨,“老奴自然是瞧见了,奴才老眼昏花,有那么一瞬间,奴才还以为是秦家大姑娘来了。”
陈皇后轻叹了一声,“平西大将军手握兵权,劳苦功高,这样的人家本没什么不好,可若是与太子结亲,难免不会惹得陛下猜忌。”
飞鸟尽良弓藏,圣极必率,她们实在不该去趟这趟浑水。
老嬷嬷安慰道:“娘娘这便多虑了,殿下坐上太子之位这么多年,陛下可曾说过殿下的半点不好?哪里会因为一个朝臣而迁怒殿下。平西大将军如今年岁已高,早晚会放权,大将军无子,娶了大将军的女儿,便等于是俘获了民心。”
陈皇后揉了揉额角,想到太子有些时日都未曾入宫来看她,陈皇后忽而轻叹了口气,“罢了,若是他执意喜欢,本宫又怎好去棒打鸳鸯。”她顿了顿,而后又道:“秦家大姑娘如今才回了长安城,有空让太子多陪她出去转转。”
老嬷嬷忙应了声“是”,见陈皇后挥了挥手,似要睡下,旋即便为陈皇后披了件毯子,而后便关门退了下。
姜凝随着宫侍出了凤仪宫,正准备朝宫门口走去,哪成想,才走了几步,便迎面碰上了秦蓁。
秦蓁瞧见姜凝眼底不由浮出一丝轻佻笑意,转而便拔下了间的一只珠钗,不动声色的塞进了那宫侍的衣袖中,“芳竹姑姑,我就和她说几句,劳烦姑姑在旁多等一等。”
被唤作芳竹的咕咕收了好处,当下便打量了两人几眼,催促了几句后,便避了开。
四下无人,秦蓁看到姜凝白纱遮着面,说话间也没了顾忌,“这不是东宫里的侍妾吗?这皇宫何时竟成了寻常之地,怎么什么人都能来?!”
她这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太过明显,姜凝却也未恼,反而笑问:“秦姑娘有事吗?”
她这副洒脱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让秦蓁不由一恼,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可顿了顿,却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陛下近来有意为太子哥哥选太子妃,届时婚事若是定了下,你以为太子哥哥还会再多看你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