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这天下这么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们的话全都落入霍祁等人的耳中,霍祁被他们说得额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心道金陵人未免也太不好骗,怪不得平常他拿来哄沈应的那些话,总是没说两句就被戳破。
霍祁身后,沈应抱着小孩紧紧靠着他。
沈应的体温给了霍祁许多支撑,他迎着叛军喽啰怀疑的眼神,点头道:“将军有此疑虑也是正常事,若将军想要看我的真容,我给将军看就是了,只是请将军到时候不要被吓到才是。”
说着他将手放到面罩上,就要动手取下面罩。
“不必,你有心归顺,我玄武军自不会亏待你。只是还要看看你的诚意究竟如何,你刚才说你要向我军献上家财,可是真话?”
叛军喽啰连忙制止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其余百姓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没人对他的真面目有兴趣,他们都只担心他的病情实际并未好全。恐惧那面罩一被摘下,麻风病就可能传遍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霍祁微微一笑,放下要摘面罩的手,恭敬向那叛军喽啰拱手道。
“自然是真,到时还要劳将军引荐。”
似模似样的,要不是沈应知道他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恐怕都要怀疑他从前是不是真的当过谁的狗腿子。
这些叛军攻下金陵,为的就是金陵这些富商大户的钱财。只是他们有个义军的名头,明抢终究不好听,现在有个傻子主动送上门来,那叛军喽啰虽心中仍有疑虑,却也是自觉捡了大功一件,兴奋不已。
“既如此,你跟我来。”
倒是叫霍祁跟上他,不过仍离了霍祁有十来步远,不敢接近分毫。
实际上要不是那颗红宝石太过耀眼,又见到霍祁手上也裹了绷带,刚才霍祁递给他的那柄短刀,他恐怕都早扔开不要了。
谁会不怕麻风?
霍祁当时用谢挚的身份,一半是为了谢挚谢家大少爷的身份,另一半就是这吓人的病,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接近他。
他跟着那叛军喽啰离去,走过抱着小孩的沈应时,霍祁看了沈应一眼。
“回家等我。”
沈应会意,抬眸深深地望着他,向他点了点头:“你小心。”
看情况他们是走不了啦。如今贾仁死了、石淙昏迷,这伙叛军如今在金陵城内作威作福,他二人留下或许还可以周旋一二,若是他们抽身离去,放任叛军在城内杀人,那他们以后也别做人了。
霍祁刚才已经安排好一个暗卫,让他找到机会便出城报信。他原想让沈应跟着一起出城,不过这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就算了。
一来大难当头,他二人要同生共死,沈应离不开他。二来若霍祁真的死在金陵城,他也绝不愿留沈应一人在世。只要想到沈应会慢慢将他遗忘,与他人白头偕老,霍祁就气得恨不得掀棺材板。
霍祁没那么大方,若是他死了,沈应也绝不能茍活。
霍祁心里想到沈应可能与他人白头偕老的场景气得火冒三丈,面上却还能神态自若地用‘谢挚’因患病被家人丢在外面自生自灭的悲惨往事,把那叛军喽啰唬得泪眼涟涟,又听他也曾被贪官所害更是气愤不已。
霍祁又拿几顶高帽把他哄得合不拢嘴。
几个来回下来,那叛军喽啰就差直接把霍祁引为知己。
若不是还碍着那‘麻风’的名头,他怕是会直接揽着霍祁叫兄弟。
霍祁从这位叛军喽啰嘴里打听到,他名叫王修永,兴州人,家里因苛捐杂税活不下去,跟着李木一起干起了起义的勾当。
那时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叛军,只能叫做乱民。
兴州官府为打击乱民,抓他们这些领头人的全家,威逼他们投降,他们不从,兴州官府就将他们全家人都给杀了。
全家格杀,原来是兴州官府对他们的手段,现在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在受朝廷庇佑的金陵城的百姓身上。
想起往事,王修永悲愤望天:“李大哥说狗朝廷杀了我们的亲人,从此我们就再没有牵挂,更要凭着胸中这股热血,掀翻这个腐朽溃烂的朝廷。”
倒是很会扯大旗。
这兴州叛军与朝廷之间全是扯不清的官司。
霍祁诚心来说,他们做平民百姓时,大衍朝廷对不起他们,虽然那时候是霍祁老爹当政,但父债子还也是正常。
只是后来他们兴兵作乱、为祸一方,打的是义军的名头,做的却是贼匪之事,害死了无数无辜百姓。
霍祁下令诛杀他们,也没冤枉他们。
只是……
霍祁挠了挠眉头,听到王修永的讲述,霍祁才意识到或许这李木没他想象得那么好对付。
他对这伙叛军的印象,全都来自战时的邸报。
邸报上面写过这叛军虽名为李主杨副,但实际上义军中处处以杨放为主,李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跟义军对战的沈应也曾说过,那李木实在不足为惧,叛军中只有杨放是个厉害角色。
以上种种,都让霍祁以为李木就是个软脚虾。
但如今看来,这李木在叛军中颇得人心,杨放才是那个不被人待见的。
霍祁暗暗生气,心道这沈应别是在战场看上杨放了,才在霍祁面前那般尽心地为那叛军头子说好话。
——你看他传得这都是什么假消息。
霍祁心里气愤,这边王修永自以为跟他熟了,开始跟他打听起城门处跟在他身后那书生是谁时。
霍祁因对沈应有气,颇有些轻蔑地说道。
“我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