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寡妇眨了眨眼,确认自己完全没听懂陈庸在说什么。
陈庸吐了口气,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刚才在胡言乱语,谢婶就当没听见。”
“我换一个比较容易被接受的说法,我不是想让商人成为社会主流,而是我想看到天下的农民都过上好日子。”
“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上面写到,不管什么世道,农民都出出力最多,身份最贱的。你说大燕朝的商人身份低贱,那不过是律法上的规定,实际上商人的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你看看南店村的农民,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弄个染坊,不工钱只管饭,农民们就嗷嗷的把自家孩子往染坊里面送。”
“昨天我听庆婶说,有个孩子手脚笨,煮饭的时候摔烂了好几个碗,庆婶就不要她在厨房帮工。那孩子没想通,回家路上竟是直接投了河。
“得亏路过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不然就溺死了。刚满十岁的娃娃,为了一文钱投河,这是什么世道?”
“大燕朝是没钱吗?不见得吧。每年光是支付吐蕃、西夏、东辽三地的岁贡,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这叫什么,宁与外邦,不与家奴,呵呵。”
“随着辛帅大败,二十万大燕青年葬身吐蕃高原,岁贡的份额又将提升,这部分钱从哪儿来?那还不是得从农民身上挤压,你觉得官老爷跟商人们,会舍得把自家家产捐出来吗?”
“所以我要打造一个奢侈品帝国,我要让那些商人、官员,心甘情愿的把自家的银钱从地窖、灶孔、床底掏出来买我的东西!”
谢婶被陈庸的豪气感染,心绪也有些激荡。
然而陈庸的这番话,更多的是在给自己立人设,虽然他确实想改变农民的生活,但远没有说的那么伟大。
最开始的那个理由,才是最真实的理由。
“小庸,你跟我说没关系,但跟别人就尽量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尤其是别用帝国两个字。”
“你是秀才,公然用这俩字的话,当心被人告。”
陈庸点头:“多谢谢婶提醒,我记住了。”
谢寡妇说道:“我承认,我被你的这番说法打动了,其实曾经有个人,跟你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他没有想的你这么深而已。”
“而他的想法,从来没被人认同过,他一直都很孤独。若是他能早些认识你,或许就不会到死都郁郁寡欢。”
陈庸说道:“那个人,是你相公?”
谢寡妇眼眶泛红,微微点了点头。
“他曾经是个文人,但却无比厌恶文官集团的故步自封,尤其是反对岁贡。结果被文官集团联合上奏,直接贬为庶民。”
“辛帅拯救了他,将他收入军中,给了个陪戎校尉的散职。北望坡一战,他为了掩护辛帅撤退,换上了辛帅的盔甲……最后惨死在吐蕃铁骑之下,直到今天,他的尸体还挂在北望坡的城墙上。”
说到这些,谢寡妇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陈庸握紧了拳头,他想到了异族人的狠,却没想到大燕朝的文官会这么“懦弱”,自家军士的尸体还未收回,一门心思只想着解决岁贡。
难怪九如先生会说,辛帅整日酗酒,已然成了废人。
连自己兄弟的尸体都收不回来,他这个大元帅当得,实在是有够窝囊。
陈庸认真的道:“谢婶儿,或许我现在说这话有点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说,有朝一日,我肯定会把你相公的尸从吐蕃接回来的。”
谢婶顿时跪地,声音颤抖的说道:“小庸若是能带回我相公的尸体,奴家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若有二心,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