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侯氏与相思。
江怀越微微一震,原先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对面相遇,却也不能露出痕迹,便只装作好奇的样子,看了相思一眼,随即继续前行。
相思远远地望到了熟悉的身影,初始时竟以为自己眼花了,可越走越近,才确定眼前这宛如翩翩世家子弟的年轻人居然真是江怀越。一颗心猛烈跳动,又是紧张又是惊喜,攥紧了手竭力平定呼吸,就这样低着头,不言不语地与他擦肩而过。
一旁的侯氏倒是毫无掩饰地朝江怀越望了好几眼,相思忽然想起昨日他曾坐着马车到茶摊对面等候,也不知侯氏到底有没有看见他的模样,这样一想,心头不禁揪紧。
“这位公子长得真是干干净净……”侯氏小声地嘀咕着,好像并未认出江怀越。
转眼间两人已各自朝前,相思手心微凉,抿着唇忍不住偷偷回望。
目光所及,竟恰是他亦好似无意侧过脸,向这边望来。
一阵风起,满树黄叶簌簌而动,随风旋舞飘落,最终轻委于水磨青石砖路。她趁着这瞬间,轻启朱唇向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但他眼角余光已望向金黄色的银杏落叶,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注意。
“哟,起风了,今晚可别变天。”侯氏揉揉手,将相思拉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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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越跟在善莲的身后又回到了正殿,小尼姑早就找寻了出来,远远望到了就急忙往回:“师傅师傅,那位施主回来了!”
“不懂规矩,怎能这样大呼小喊!”继贞师太低声斥责,在大殿门口宣念佛号,向江怀越行礼,“这位施主好面生,是初次前来?”
“确实如此。”江怀越朝她作揖,又指了指躲到一边的小尼姑,“刚才小可听这位小师傅讲了许多掌故,家母又恰好喜欢佛法,便起了想要为贵庵重修大佛金身的心念,还望师太成全。”
继贞看他言谈斯文,器宇不凡,应该是出身贵胄门第,又与江怀越谈论了一些关于佛法的问题,见他都能侃侃而谈,不由将原先的疑惑减轻了许多。善莲自从入了大殿后始终站在继贞身侧,过了一会儿,只朝江怀越行了礼,便返身出去。
继贞倒是并无异样,江怀越朝善莲的背影望了一眼,慢慢道:“这位小师傅是口不能言么?”
“正是。因此贫尼才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继贞一边说着,一边叫小尼姑去取香客捐助的记录簿册。江怀越有意无意地道:“之前我走错了方向,误入内院时正好遇到了刚才那位善莲师傅。对了师太,您这边可容外人留住?”
继贞略一怔:“施主怎么问起此事?”
“看到内院晾晒着妇人的衣裙。”他笑了笑,“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两位女子,因此好奇问问。”
“那是之前来上香的……”小尼姑才说了一半,被继贞眼风一扫,不敢再说下去了。江怀越忙解释:“在下并无其他意思,其实是因为母亲在家中常念叨说,想要找一处幽静的庵堂住上一段时间,京城内虽有,但人来人往太过喧闹,刚才途经此处,倒是觉得安宁古朴,适合母亲到此修身养性。”
继贞这才缓和了一点神色,但仍是含糊带过,只说那两名香客是常来此处的,才容许她们暂时留住学习佛法。江怀越见状,又与她交谈片刻,其后留下银票,谦恭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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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与侯氏回到了内院,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望见善莲轻轻推门进来,便起身行礼。善莲摆了摆手,指着这房间的床褥,侯氏道:“善莲的意思是让你今天晚上就睡在这。”
相思之前就听继贞说,要她今晚留宿在净心庵,因此也没大在意,只是如今随着善莲所指望去,见床铺整齐,原先应该是有人居住的模样,不由问道:“这间房,原先是谁住的?”
侯氏朝善莲瞥了瞥,善莲无声一笑。
“是善莲师傅?”相思又问,“那我住了,岂不是善莲师傅要搬走别处?”
善莲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笑意,这时房门一开,继贞也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地道:“今夜善莲与你同住,她会为你祈求佛祖保佑,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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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天色就渐渐暗沉了下来。本就幽静的净心庵内空寂无声,就连风过树梢都清晰可闻。相思用完了晚饭,见侯氏往外走,因问道:“大婶要去哪里?”
“我还得回去伺候公婆呢,你留在这儿,反正有师傅们陪着。”侯氏笑嘻嘻地撩起帘子,转身就出了房间。相思不由站起,善莲正端着茶盘从外面进来,见她那神色不安的样子,便走到桌前,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相思面前。相思略显尴尬,只得接过茶杯:“善莲师傅,要不我晚上还是另寻别处睡吧……这样会打搅您休息。”
善莲摇头,到窗前几案前点燃了线香,檀香气息缭绕浮沉,让宁静的室内更添禅意。
相思坐在桌前,犹豫了片刻,问道:“我在弘法寺的时候听人说,前段时间有一对主仆无端失踪,好像也曾路过这净心庵,不知善莲师傅是否见过她们?”
善莲背对她而立,似乎还在观察那线香,屋内还未点灯,光线昏暗,因此看不到她有何反应。相思等了一会儿,又试探道:“听说那个失踪的甄氏,也是到处求子呢,她来这里拜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