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杀孟之事?”黄彪蹙眉问道。
“差不多吧。”邵勋说道。
“那还不回去准备?”陈有根一听急了,声音大了起来。
“准备什么?”
“扯旗造反啊!”陈有根的“革命性”倒是很强,直接在大街上嚷嚷。
“洛阳中军还有将近三万人,其他杂七杂八的部队亦不下三万,怎么造反?”
陈有根一窒,调门降低了好多,嘟囔道:“那就出逃去当流民军。”
“我问你,大晋到现在,可有一支流民军站稳脚跟的?”邵勋认真地问道。
陈有根张大了嘴巴。
他想反驳,但又不知道各地流民军的实际情况。
“我告诉你,只有蜀中那边勉强有一支,但他们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流民部队。”邵勋说道:“荆州张昌,声势何其浩大,现在呢?朝廷大军一旦围剿起来,他们就死定了。不,官军和他们互有胜负,真正打死他们的,其实是世家大族的私兵部曲。朝命一来,世家带上部曲为朝廷厮杀,积攒功劳,同时还锻炼了私兵,提高了战斗力。”
“世家若占据州郡,对朝廷来说不是更糟?”陈有根不服道。
“确实。但那是以后的事了,朝廷现在只想干死造反的人,至于地方权力归谁,朝廷也管不了许多。反正那些世家大族表面上还是尊奉朝廷的,也会象征性缴纳部分赋税,他们的子弟甚至还会来洛阳做官。”邵勋说道。
“这不行,那不行的,到底该怎么办?”陈有根有些生气了。
他不是生邵勋的气,而是生这个世道的气,恨不得一拳砸烂。
“以后再说吧。”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头看着大街两侧了无生气的楼台馆阁,苦笑道:“本想带你们逛逛洛阳再走的,但如今这个情形,呵呵,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没甚意思。下次再来吧。”
“洛阳是真不行了。”陈有根也打量了一番,叹道:“上次来卖货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山贼么,卖什么货?”黄彪奇道。
陈有根语塞。
黄彪这厮,别看长得不高也不壮,但其实是下手挺黑的一个人,有点蔫坏的感觉,陈有根不稀罕跟他斗。
“这是十年来洛阳最差的一年,但或许是今后十年中最好的一年。”邵勋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陈有根、黄彪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督伯,洛阳还能更差?”陈有根忍不住问道。
邵勋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想过什么日子?”
陈有根咧嘴大笑:“能吃饱饭,最好有酒有肉。哦,对了,还要娶个妻,如果能有一二小妾就更好了。”
“如果需要你上阵拼杀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你愿不愿意?”邵勋问道。
“督伯说笑了。”陈有根说道:“现在我也拼杀,不过就是混口饱饭罢了。太多人拼杀来拼杀去,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啊。如果真有,我他妈上茅厕的时候都琢磨怎么杀人。”
“黄彪,你觉得过上这样的日子,需要多少家财?”邵勋又问道。
“如果是在乡下,怎么着也得百余亩地吧。”黄彪不是很确定,猜测道。
邵勋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敌人太多,将来即便能主政一方,多半也弄不到什么好地方。如果我去的是被打成一片白地的州郡,我就给你们分地。不光你们,所有跟着我去的将士,都有地分。一人百余亩,好不好?”
“督伯,这地是朝廷的地,还是可以传诸子孙的地?”陈有根问道。
“放心,不会让你们屯田的,都是一起拼杀的弟兄,何至于此。”邵勋笑道:“地可以传给子孙,本人免丁口钱,还免徭役。”
“那么好?”陈有根震惊了。
其实,就大晋百姓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税赋,而是徭役,那个是真有可能弄得家破人亡的。
如果能免除徭役,哪怕只限本人,做梦都会笑出声。
“免了徭役,但有兵役。”邵勋说道:“其实就是世兵,不过一家有一两百亩地,可传给子孙后代。如果种不过来,许你等自募几户部曲帮忙耕种。享受了这些好处,就得有义务。若有战事,尔等需自备器械,随军出征。”
陈有根还没反应过来,黄彪已经在默默思考。
督伯说“一两百亩地”,就按一百五十亩算好了,招募三户部曲帮忙耕种,一家五十亩,如果有牲畜帮忙,农具齐备的话,完全忙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