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1don,”费怡按着耳麦下指示,“B机给个特写。”
另一个镜头随之推近,机器的运转声响在顾明益耳侧,他很自然地做了个偏头的动作,带着取景框下的周海去看雨。
“下雨了啊。”顾明益朝远方笑了下,“你怎么还不回去?”
叶筝仍然是正向对着他站。
顾明益侧了侧半边身,稀稀疏疏一阵碎雨,来得迅而直率。
摄像师立刻配合顾明益的动作手动调整焦距,焦点从他的侧颜过渡到叶筝的正脸。
“谢谢。”叶筝撑开伞,踏前一步,走出屋檐,声音淹在伞幕张开的那一刻。
但顾明益还是听到了,“谢我?”他问,“谢我什么?”
“你跟陈……陈老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所以明天你会来上课吗?”顾明益看着那张墨绿色的伞面,雨点被筛成了豆子,成串成串地滑落下来。
“你希望我来吗?”大雨中,叶筝转过身,“周海,戏班里有一个闺门旦就够了。”
“你不是不关心戏班吗?”又退进了楼梯口,顾明益椅上铁门,笑得有些劳累,“既然陈杏都点名要你了,你还担心这个做什么。”
“周海……”像是下定决心,叶筝深吸一股气,提着伞走回屋檐下,“谢谢你,真的。”
“ok!cut,这条过。”
气氛解除。
摄影指导不知道从哪捡到的一个扩音器,冲顾明益喊,“刚才那个侧身很棒!叶筝也是,临场挥都没挡镜头!”
叶筝笑了下,接过小羊递来的纸巾擦脸,“是顾老师带得好,我只是跟着他的走位站。”
这一天的雨下得比任何时间都要凶猛,化妆师和场务把两位演员领上二楼补妆。
一楼室内排好了道轨,荣欢一手一只扇子,给座椅上的姚知渝扇风。
“这就是第一次演戏的实力吗?”他眼睛动也不动,直勾勾凝望着导演桌上的监视器,有种叹观止矣,“完全看不出来啊!”他越看越入神,扇面都快扇到姚知渝的脸上。
“你拍苍蝇呢?”姚知渝推开荣焕的手,踢了脚旁边的小板凳,半是命令地说:“坐下。”
“我坐着腿麻。”看了眼那凳子,分明是儿童款,椅背上还有那么大一双兔耳朵,荣焕挺委屈,“太矮了。”他坐上面跟蹲着没差,两条腿怎么放都不舒服。
“你挡到后面的灯光老师了。”姚知渝又把那张兔子凳勾到自己脚边,“对自己身高有点数行不行?”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往哪儿站都很打眼,关键是这人坐着也不老实,这动动那动动的,倒不至于添乱,就跟多了条有自主意识的尾巴一样,走哪都得拴着。
栓紧。
听姚知渝说自己挡到人了,荣焕即刻闪进边上的角落,和一堆大灯、电线站一块。
灯光组组长看笑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晒得很黑,笑起来莫名憨厚,“姚总,对小孩儿别那么严厉嘛。第一次来片场就让他多玩玩。”
“没事。”荣焕长臂一伸,把板凳挪到墙角下,安分守己地坐下了,“我坐这里就行。”
灯光组组长拍拍姚知渝肩膀,戴上耳机走远了。
“说吧,有什么想问。”姚知渝在翻手机信息,他给黎风闲的消息还没回,不知道这人干嘛去了,来不来也没给个准话。
“就是……”荣焕手肘顶在膝盖上,托着脸,食指挠了挠耳下,“一个镜头拍这么长,我看很少导演会这么做。”
“知道费怡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姚知渝收起他。
“拍纪录片?”
“嗯,她拍了五年纪录片。”姚知渝说,“拍纪录片永远不会有‘够了’的想法。费怡不喜欢给自己设限制,她不会考虑这一幕之后用不用得上、不会考虑这样做是不是浪费底片,她只在乎能不能把最真实的画面记录下来。至于剩下的事,就交给剩下去想。这是她的个人风格,不能用其他导演那套来衡量。”
“我懂了。”荣焕又仰起脸,浅褐色的眼瞳转了转,“那个,我能去二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