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观音的自恋已然登峰造极境,无人可超越。
他们第二天装模作样去庙里看了看,一点红眼往後一瞥,用气音说道:「有人。」
「咱们这麽光明正大,没人才是不正常的。」应容许的气声拉得像是快断气了,断断续续道,「老鼠总爱在阴暗的角落偷窥。」
做任务时,也在阴暗的角落偷窥过的一点红:「……」
他报以凝视。
应容许反应了一下,强行挽回:「……猫也有这种习性。」
一点红不禁笑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没错。」
应容许对着面前高大并栩栩如生的石像做咏叹调:「啊,这石像可真石像啊……她是从哪找来的能工巧匠,手艺真好,都把她美化一百倍了。」
庙宇乾净整洁,梁上挂着彩幡。座上石像眼目轻阖,嘴角噙笑,好一副悲天悯人之感,就这麽一看,真有渡苦解厄的神佛模样。
但这幅表情按在石观音的脸上,就哪哪都觉得毛骨悚然。
一点红连神佛都不拜,更何况去拜石观音了,应容许全然没有他的抵触,他节操喂狗不是一天两天了。
应容许双手合十,权当自己在给死人上香,站得板正溜直摇了摇手:「老石啊,地狱苦厄,你泉下恐怕过得不太好,今日我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速速帮我们把你造的孽铲除乾净,说不定令阎罗殿那位龙心大悦,免了你一年极刑呢。」
他咧嘴笑道:「这样你就只用再受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苦啦!」
这就跟劳斯莱斯的五元代金券一样毫无用处,不知对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应容许的胡言乱语,庙外一阵妖风灌了进来,他刚插进香炉里的两根香坚持了没两秒,就承受不住妖风的力道啪嗒撅断了。
应容许眼含惊喜:「小红你看,底下有回应,她答应了!」
一点红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这和「答应」有半枚铜板的关系,他默了默,睁眼说瞎话:「嗯,会顺利的。」
妖风似乎更大了,彩幡在石像前飞舞,使它变得若隐若现,莫名有了石观音那招「男人见不得」的既视感,一点红手搭在剑上,有些担心这东西会活过来。
面前的石像太逼真,民间通常有鬼灵能附身与自己相似的人与物的传闻,一点红从来都不信这类传闻,但现在……
身边就有个精怪,还是谨慎为妙。
他的担心属实多虑,秋日突起大风也算寻常,应容许重新换了两根香点燃,往外头瞄了两眼,道:「好像快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吧。」
这场雨声势浩大,来得也急,他们刚走出不远就被拍在半路上,只得急匆匆找了个屋檐避雨。
天上活像被戳漏了个窟窿,哗哗往下倒雨水,雨幕砸在地上劈啪作响,不多时就起了薄雾,风卷着雨摇曳,他们在屋檐下简直是避了个寂寞。
应容许当即脱下宽大的外袍撑开,一端递给一点红,两人站在墙根下,粉衫在身前撑起一块风雨不侵的空间,他们像是与世隔绝,在摇曳的风雨中构筑起一片安然天地。
一点红攥着衣衫一角的手悄悄缩紧了。
应容许馀光在脚下瞄到一抹亮色,他伸手扯了扯一点红,把後者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力道不大,一点红却踉跄了一下,他喉咙莫名动了动,轻声问:「怎麽了?」
可能是空间营造的氛围感,应容许的耳尖一抖,眼睛飘了一下:「你过来一点。」
他攥着衣衫另一角的手往旁边又一扯,重新把衣衫撑好,连同庇佑了墙角顽强探出脑袋的紫色花苞。
这么小的花,可禁不住外界的雨水。
应容许心里冠冕堂皇地找了个合适的藉口,把花苞指给一点红看:「被墙角压得这麽死,还能长出来呢,放任不管的话,它就要被雨打坏了。」
一点红看了两眼那小小的花苞,闷声道:「……嗯。」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安静,天气有些发凉,两具身躯倒都是火热的,身怀内力的人总是这样,尤其是男性内力属阳,往哪里一站都是一架默默散发温度的火炉。
空气粘稠湿润,一点红眼睛牢牢盯着面前衣衫的绣纹,陷入自省。
他的心跳有些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往回细数,似乎是跟随应容许後,他就时不时会有这种症状。
是病了吗?
身旁的青年手段超神,若是病症,对方必然会有解决的方法。
可这真的是病吗?
心跳加速的症状只对应容许发作过,一点红忍不住想,若这是因为对方精怪的身份呢?
神异之物身上有什麽特殊的都不为过,万一是因为他的体质就是会受到对方的影响,才会产生这种症状的呢?
要应容许治,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分开,不在同处?
一点红发现,他在本能抗拒这个走向。
他是一个活下来都很难的人,一直与天与人挣命,生了一个莫名的病,一点红本该远远离开疑似源头的存在。
这是搏斗出来的本能,一点红如今却在另一种不知名的本能的驱策下与生存的本能作对。
奇怪又奇妙,一点红悄然暗看应容许,对方在看那朵花苞,很是认真的样子,像是单纯在等雨势减小的期间打发时间。
长久以来的观察让一点红足够了解对方,他发现对方在发呆。
刚得出这一结论,对方突然扭过头来:「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