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想着想着还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天光早已大亮,不知不觉,学校周围的人多起来,邝野为了不挡道,稍微往旁边挪了挪,裴屿的眼珠子就也跟着他挪,借着人群遮掩,肆无忌惮地投以目光,像要把缺失了整整一年份的「见面」都弥补回来。
裴屿一边希望邝野能多逗留一阵子,一边又奇怪邝野到底在等什麽,矛盾地猜测邝野为什麽一点儿进门的意思都没有。
上午第一拨考生是八点半开放看考场,九点後就不允许再进人了,时间一点点推移,周遭来往的人从少到多,又从多到少,只有邝野自始至终孤身一人,途中跟相识的同学打了几次招呼,却没有和他们同行,一直执拗地待在原地。
直到临近九点,门口保安亲自去找邝野,大概是觉得他可疑,上前核验了身份,然後邝野才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好似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被「赶」进了校门。
裴屿远远望着邝野的背影,下意识站起身,像身体不由自主想要追上去——也理应追上去一样。
但裴屿只是怔怔看着,直到他的视线不及邝野。
裴屿这才叫老板帮忙把吃剩的东西打包,准备当成午饭,老板嘴闲不住,和裴屿闲聊:「小伙子,你不是来看考场的啊?我看你在这儿坐了一个多小时,等人呢?等的人还没来吗?」
裴屿喃喃重复:「等人……」
裴屿蓦然抬眼,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瞬间又重起来——
等人,邝野在等人,邝野……会不会是在等他?
等他来兑现承诺吗?
邝野没有忘记,反而仍然相信他一定会来吗?
「谢了老板,我不是来看考场的,我是……我是学生家长!」裴屿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什麽,忙急忙慌付过帐,接过打包好的餐点夺门而出,「我等的人来了!」
裴屿一路狂奔跑过小街来到大路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却不那样沉重,有一瞬间他的心情几乎是像高中时候一样飞扬的——
裴屿上了一辆就等在附近准备拉客的计程车,报了邝野那边的地址。
裴屿很长时间没有如此急切地盼望抵达某个目的地了,他一心希望路况能好一些丶希望司机师傅能再快一点,最好卡着限速踩油门。
司机师傅瞥过裴屿忍不住一直在抖的腿:「小伙子,急事儿啊?」
裴屿勉勉强强让自己的腿安分下来:「嗯,急,很急。」
「……」司机师傅迟疑,「前头路口就有个公共厕所,我先把你放下?没事儿,我等你。」
裴屿:「……」
计程车终於刹在邝野租房那个小区的门口。
裴屿扫码付钱开门下车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半秒都不耽误,然後他一路跑到邝野那单元,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
距离邝野回来,至少还有几十分钟的时间差——如果邝野是回这边的话。
裴屿深吸一口气,停在门板前,却转而将视线投向了那个钉在墙上的奶箱。
裴屿抬手,小心翼翼掀开奶箱口,借着映进楼道的阳光,仔细往里看……
奶箱内侧贴了一枚扁扁的挂钩。
挂钩上,有一把很新的钥匙。
半晌,裴屿颤抖着呼出那口气,把钥匙紧紧攥进了掌心。
裴屿一下就想起来,邝野曾经轻描淡写说过的话——如果白钰要拿他的钥匙,那他大不了换锁,哪怕换了锁,新的备用钥匙也会留给裴屿。
那些随口一说却被彼此珍视为承诺的话,没有人忘记。
他们各自执拗着,也各自兑现了。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
第71章苦尽甘来
裴屿把紧攥的钥匙按在胸口,掌心微微凉,但或许是刚才一路奔跑的缘故,他的四肢百骸都热起来。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裴屿心里一惊,做贼一样赶紧把钥匙挂回去关上箱门——好在裴屿瞥见上楼的是个中年男人,就松了口气。
不过裴屿没想到男人看见他站在门前时愣了一下,还问:「你有什麽事儿吗?」
见裴屿一脸「您哪位」,他才又补充:「我是这儿的房东。」
「哦,你好。」裴屿见不是不相干的人,讪讪道,「我……来找这家租客。」
「唷,那不巧,」房东径直上前打开奶箱,没留意裴屿差点伸出的手,他稍微找了找,收走了钥匙,「你是他朋友?久了没联系吧,他已经退租了,我今天就是来取钥匙的。」
大概是邝野告知了房东备用钥匙的位置,而邝野平时用的那一把就放在进门边的柜子上。
裴屿踌躇站在门口,小心往里瞥,屋子里依旧整洁乾净,只是太空了,空到找不到任何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而裴屿却像打开一扇时光的门,眼前回溯过许多影子。
吵吵嚷嚷围坐在客厅的学习小组丶一墙之隔的卧室里悄悄牵手的少年人。
张扬挂在墙上的山地自行车和鸳鸯色的羽毛球拍丶一起运动完回来抱着他蹭汗然後老实挨打……又耍赖不停亲吻他的邝野。
清晨七点半就已经等在考场校外,如果邝野为了节约时间而从出租屋出发,那昨晚一个人待在收拾清空的屋子里,是睡的沙发吗?能休息好吗?
今早彻底离开这处住所之前,最後一次确认奶箱里的备用钥匙有没有被人取走时……看见钥匙依旧完好如初挂在原位,得是怎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