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一愣,而後久违露出清浅好看的笑容。
还有人可以听邝野倾吐烦恼,实在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锺秦和席彦还要去走报到流程,就与裴屿道别,裴屿没特意让锺秦保密今天的偶遇,锺秦很有分寸,不提醒也不会多嘴。
与二人分开後,裴屿动身去找那个听上去就很高级的眼科中心——是栋新楼,倒不难找,裴屿随便看看实验室简介,估计邝野以後可能不用等到实习,就得经常跑医院了。
裴屿带着意外收获回了工作室,心情不错。
但一想到从明天起邝野就会和他待在同一座城市,他就完全静不下心来做事,一直分心去想他该如何安排和邝野久别後的碰面。
他明天要不要去接机?白钰会送邝野过来吧。
那他要守株待兔然後偷偷跟一路吗?怎麽搞的在违法路上一去不复返……
「烦死了。」裴屿木着一张脸啧声。
金玉嘲道:「神经病。」
裴屿:「……」
第二天,裴屿查到一点一刻落地的航班号,算着时间前往机场——戴着他那顶「偷偷摸摸专用」的鸭舌帽。
梁源碰巧休假,一听说裴屿要去机场,就无论如何都要开车送裴屿去,他担心裴屿情绪不稳定,头脑发热地一个人赶过去,最後又失魂落魄地回来。
梁源看过太多次那副样子的裴屿了。
裴屿最终没能拒绝梁源提供的便利,毕竟他也只是去机场看看就回。
到了对应的航站楼,裴屿下车,梁源摇下车窗:「我在停车场等你,停好给你发位置,等会儿你自己找过来啊。」
裴屿点点头,转身跟着路标去找接机的地方。
……幸好是在北方,他这身高算不上特别出挑,不然在接机处这一块敞亮的区域,除了混进拥挤的人群,他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藏。
幸运的是航班并未晚点,裴屿没多等,机场广播就已经在提醒「接亲友的朋友」航班落地了。
裴屿借前面一位身材魁梧又举着接机牌的大哥遮掩,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航站楼出口,潮浪似的旅人涌出来,但裴屿始终没有等到邝野的身影。
裴屿不自觉皱了眉,心想邝野是不是因为行李太多需要托运,走了托运的通道,裴屿摸出手机低头看时间和航班信息,正准备侧身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结果一不留神,迎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微微埋头的缘故,裴屿的帽檐撞上那人下颌,帽子就整个掀起来,摇摇晃晃地掉了。
「不好意……」裴屿赶紧抬眼道歉,而後蓦地愣住,呆滞补上尾音,「……思。」
裴屿这才留意到萦绕他鼻尖的浅淡柠檬薄荷香——
邝野脸上没有笑意,甚至不太有表情,他抬手揉了揉突然被裴屿撞到的下巴:「没有等到你要接的人吗,学长?」
裴屿窒住的呼吸和差点儿暂停的心跳就以一种混乱的丶卷土重来一样的猛烈气势,重新带动他僵硬的躯体,令他胸膛起伏,明明呼吸得很深,却轻,像怕惊碎一个好不容易的梦境,又胆战心惊,鼓膜都在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微微震颤。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他面前的邝野,忘了自己是偷偷摸摸来的合该躲一躲,只直白地用目光描摹邝野近在咫尺的脸,嘴里下意识回答:「……接到了。」
是邝野先挪开视线不再与裴屿对视。
他没问裴屿任何问题,更没叫裴屿跟上,转身扶着行李箱拖杆,自顾自捏着手机走了。
裴屿眨个眼的工夫,眼前就只剩下一道背影。
裴屿这才回过味,邝野方才那句话,明明是那样熟悉的称呼,却用了他完全不熟悉的语气。
平静到冷淡的丶随意到疏远的——那样陌生的。
裴屿一言不发追了过去。
邝野是孤身一人来到A市的,和裴屿当年离开时一样,行李远没有裴屿想像中那麽多。
他果然更高了,放在北方人里也并不逊色,背仍然笔挺,肩膀很宽,能不卑不亢撑起所有沉重的压力。
新留的狼尾已经有了型,让裴屿感到一种「新鲜的」英气,但说实话,看上去离「理科高考717分」的刻板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裴屿忍不住一直盯着邝野的头发看,想知道邝野後颈发梢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柔顺好摸。
他一直抬着眼睛,坏心情就像他眼睑上的小痣一样,只要抬眼看到邝野,就会不见踪迹。
邝野仿佛感受不到裴屿的视线,径自解锁手机,像是要打车。
裴屿勉强记起了还在停车场等他的梁源,就抬手抓了邝野的手腕:「别打车,我……我们去停车场。」
邝野动作一顿,垂眸扫过裴屿的手背和关节。
裴屿暗骂自己僭越,不尴不尬缩回手。
邝野点了头,应该是理解了裴屿有车带他,也没有推辞:「谢谢。」
裴屿闻声抿了抿嘴。
梁源早就给裴屿发了位置,但裴屿为了缓解尴尬,装模作样给梁源打电话:「停哪儿了,操……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哪儿……」
邝野沉默地看着裴屿骂骂咧咧。
总算找到车位,梁源站在车外撑着驾驶座车门给裴屿招手:「你也不路痴……呃,这是……」
邝野站在裴屿侧後方,和梁源对视时没有说话,眼里透出零星不易察觉的打量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