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声音一齐向两个单薄的女孩子涌来,曹双张着双臂,老母鸡一样?竭尽全力护着身?后的方舒雁,眼底血红一片,声嘶力竭地大声喊话,声音尖锐嘶哑到破音。
“着急探病,现在不接受采访,请各位记者让一让——不要挡在这里,我们赶时间——让一让,求你们让一让!我们真的很急……你妈的我说你们滚远点?!!”
从最开?始的好?声好?气到后来的歇斯底里,曹双徒劳地扯着嗓子高喊,无济于事地淹没于周遭的喧哗。她竭尽全力护着方舒雁向门口?处靠近,在人群的包围拥挤中艰难地向前迈步,为方舒雁扫清前面的道路,绝望地奋力挣扎,却几乎始终在原地踏步。
车和人一齐将她们包围。医院的安保闻讯而来,却又被绕着她们停了好?几圈的车拦住脚步,一队人过来,硬生生被分成了一个一个,根本没法短时间内有?效缓解当前的窘境。
方舒雁的手机铃声一次比一次响得急促,接听后却又半个字都听不清。所有?细微的响动都被淹没于庞大的嘈杂声响之中,让她无法听到半点?关于生命最细微的波动。
身?前的曹双徒劳地喊到破音,被拼命向前挤的人推得东歪西晃。医院的安保队在外围分离疏散,却又碍于狗仔并没有?对她造成明面上的实际伤害,无法动用武装力量,一时也进展缓慢。
一只手拿着收音设备,直挺挺地探到她面前,声音亢奋到微微颤。
“方舒雁!你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解释,是不是就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就算生了这种事情,你也还是会抓进谈致北不撒手,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拉着你妈一起给谈致北洗白——”
方舒雁抬手按住伸出来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于是对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出一声惨烈的嚎啕。方舒雁牙齿紧紧闭合,感受到上涌的血腥气后才?松口?,自己也分辨不出这种味道到底来自对方的手还是自己的喉咙。
退无可退,奋起反抗,不在乎手段,不在乎后果。
挣脱对自己的要求和束缚,一切来得比她想象中更简单。
她有?手,有?脚,有?牙,有?曹双背着的单肩包。
方舒雁将曹双肩上的包扯下来,柔软的真皮包里装着手机化?妆镜补妆包,并不算重,但终究好?过赤手空拳。她拿着包,像是拿住了几年前那块最终没有?捡起的石头,往日重现,终究为了母亲,走到了不管不顾的这一步。
这一次没有?人再把她推回去,说不值得脏了她的手了。
曹双在前面替她承受着正面的推搡,方舒雁见?到什么打什么,无论什么递到面前都张口?就咬,腿只要能伸出去,就冲着人两腿之间的地方猛踹。她凶悍地无差别乱打,硬是在本就混乱的局面中杀出一条血路,和曹双艰难地冲出包围,得到了外圈的医院安保接应。
连句感谢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方舒雁在安保的掩护下径直进了医院。电话已经不再响起,她回拨护工的号码,焦急地问她:“我妈在哪间手术室?!几楼?!”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方舒雁声音颤抖,厉声追问:“傻了吗?!快说!”
“方女士已经……不在手术室里了。”短暂的沉默后,护工颤巍巍地说,“按照规定?,手术台上没能下来的病人一般会直接……但是考虑到方女士的情况,医院把方女士送回病房了,您去……去见?她……
……最后一面吧。”
方舒雁脚步猛地一顿,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手机紧贴在耳朵上,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护工话里的意?思,缓慢地问:“什么叫最后一面,我妈这次手术麻醉打得有?点?多,今天醒不过来,要明天才?醒?”
曹双晃了一下,双腿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整个人倾倒,撞上一边的墙壁。
“不会……不会再醒了。”护工艰难地说,“方小姐,还请……节哀。”
方舒雁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你在开?玩笑?吗?”她语气轻柔地问,甚至还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妈最近的情况不是挺好?的吗,医生都说了她看样?子能活到冬天,算是个小小的奇迹呢。”
护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答:“现在这也算是活到了……”
“我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和我开?这种玩笑??!”方舒雁厉声打断她的话,连表情都开?始些微扭曲。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连声音都抖得厉害,却还执着地目露凶光,声色俱厉地斥责,“不想继续做就滚!你以为少?了你一个护工,我方舒雁就招不到人了吗?!”
护工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只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方舒雁却瞬间被激怒,冲着电话那边歇斯底里地喊:“你哪里培训的?怎么能这么说病人?!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
曹双咬着牙,突然?颤抖地抓住了方舒雁的手臂。
“舒雁姐。”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先?是抱住方舒雁的胳膊,而后踉跄着走过来,用力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去看看方阿姨吧……她等着你呢。”
她们抱在一起,不知道谁带着谁,共同剧烈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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