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离一时怔住,没想到这女子言语如此直白,胆子也恁大,然而此时他无暇细想这女子的反常之处,忙道:“他得了一种怪病,白日里就必须要睡着。”说完上前扶起魏南河,“我们这就离开。”
“慢着。”女子开口制止,“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入得将军府,可如今天将亮,出去恐有不妥。”
不说曲离一人都难以绕过众人视线翻爬出去,他也不好将魏南河独自留在这里,而他更没有那个本事能带魏南河离开……
也许是曲离一脸纠结的神色实在太过明显,女子继续说道:“不如暂且留在此处,待你朋友醒来,再离开不迟。”
曲离唯有点头应了。将军府中的女子都不在意,他若是瞻前顾后,反而不妥。此时他迫切想要知道曲容去向,曲桃现他们今日没有去观礼,怕是也能猜测一二。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曲离坚决要求把自己和魏南河留在院子中。怎知后来起了强风,他才带着魏南河冒昧地进了女子的闺房。
女子避讳,坐在帘子后,魏南河好运地得到了一张躺榻,额头上的伤口也被念儿小心处理过了。女子隔着帘子看了魏南河一眼,摸了摸放在脚边的油纸伞。
曲离心中记挂着曲容,全天仅吃了几块糕点果腹。好不容易熬到风歇了,日落了,魏南河醒来了。
魏南河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与往日都不同的景象,身下是软的,鼻端是香的,就连房梁上都画着精致的图案……
“魏兄,太好了,你醒了,我们快些离开吧!”曲离开心的声音传来,让魏南河彻底清醒了。自己今日似乎不合时宜地“睡”过去了。
魏南河忙翻身起来,就见到帘子后一个淡淡的轮廓影子,那个昨天被他捂了嘴的婢女念儿,正站在帘子边,嘟着嘴瞪着他。
“多谢娘子仗义相助。”魏南河一揖到底。
女子道:“郎君不必多礼。”
魏南河此刻精气神回满,神思都比昨夜要敏锐许多,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我们可是在何处见过?”
曲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然而这话也提醒了他,曲离这才壮着胆子细细看了看站在帘子边的婢女念儿。之前本着男女有别,未免失礼,曲离与她们相处一直低着头,能不看就不看,能少看绝不多看,如今看清楚了,他也觉得这婢女是有点儿熟悉,在哪见过呢?
不等他多想,女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把油纸伞:“某对郎君所造之伞,甚是喜爱。”
曲离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日在茶棚,向曲容要买伞的主仆二人吗。她们哪来的魏南河的伞,而且她知道这伞是魏南河所做,那么就意味着,半夜买了魏南河伞的就是她!
果然如他们所想,买伞的是官家女儿。然而,这样的官家女儿出了曲离往日的认知。他看了看魏南河,现魏南河也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多谢,”魏南河道,“我们还有要事,就此别过。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今日之恩。”
女子圆圆脸上笑眼弯弯,整个面容仿佛都生动起来:“某姓恭,名良仪,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魏南河感觉脑中似乎有声转瞬即逝的嗡鸣,脱口而出:“竹郎匠。”他下意识不想说出自己真名。
念儿生气:“好不识抬举,就没个正经名字吗?”
恭良仪倒是不在意,缓缓将竹郎匠三字念了一遍:“你们去吧,你们关心的人应该无妨,无需多虑。”
“你怎么知道?”曲离闻言一震,莫非这位恭良仪知道些什么。
只见恭良仪摇摇头:“说出来恐惹人生疑,但我似乎能看过往今后。我见到你们开心地聚在一起,似乎就在不久后,故而我才放心留你们在我这静待一日。”
“如此……借你吉言。”曲离道谢,不再耽误,和魏南河一起离开了。
而此时此刻,曲桃正站在刀氏的内堂中。
刀盏早已醒转,奈何赛场失利,让他心情大为不好,时刻处在就要爆的边缘。
“不知曲工登门所谓何事?”刀盏道,“不对,曲工如今可是东都第一名匠,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老匠人。”
曲桃不欲与刀盏绕弯子:“放人。”
“放人?我还放狗呢!”刀盏将案几上的杯盏扫落在地,几个甚至打在了曲桃的身上。
曲桃冷眼看了看碎在自己脚边的瓷片,转身便走。
“你可要看好你家小娘子,若是贪玩跟了人去了不干净的地方,那可有的是罪受。”刀盏盯着曲桃的背影忽然阴测测吐出这么一句。见到曲桃身形瞬间一滞,刀盏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好你的招牌。”曲桃回头看了刀盏一眼,他似笑非笑,只是眼神可怖,直看得刀盏定在了位子上。
刀盏觉得仿佛就在方才被那冰冷的视线击穿了一般,等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而内堂之中早已不见曲桃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