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去快去,谢谢你救了月郎,这里交给我们吧!”方大夫此时也不敢再占曲桃便宜,不再留他。
曲桃点点头,又对少年道:“还是要听方大夫的话。”说完转身离去。
少年伸直了脖子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才蔫蔫地坐了回来。
“舍不得?刚刚怎么又口是心非,让人家走的。”方大夫调侃。
少年低下头,装个闷葫芦。
曲桃离开医馆,他将方才少年的事先在心中放下,然后静下来,细细思考自己该如何打听曲容的下落。
按照萧明远与刀氏人所言,曲容应是被两个可能与宝生药坊有关的人带走了。曲桃远远看向宝生药坊——门前那两马车仍然停在那里,方材卸货的两个汉子可能搬运货物去了,只有一个车夫坐在车前。曲桃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马车夫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另外两人送了货出来,忍不住抱怨:“你们该不会跑到别处去溜了一圈儿吧,怎么这么久!”
那两个汉子啐了一声。其中一人往马车上一跳,骂骂咧咧道:“那林四郎点来点去,硬说少了一袋,这不就耽搁了时间!”
车夫惊讶:“可不是真少了吧!”
另一个道:“怎么会少,这袋子未必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可不是,就是那林四郎故意刁难咱们,说咱们肯定漏了一袋在货仓,让咱们赶紧回去把那袋也运来!”
马车夫扬鞭催马前行,嘟囔道:“可真够折腾的,下次不行吗?”
“林总管说,不行。哼,看他能得意多久,走吧!”
几人又在车上把林四郎编排了遍,马车在北市七拐八绕,渐渐远离了宝生药坊。
曲桃紧紧扒在车下,随着马车一起来到了一处偏僻地方。
几人停稳马车,又骂骂咧咧地往货仓去寻那遗失的一袋药材。曲桃偷偷松手从马上下来,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比较空旷,并排修着几栋大房子,房间翻起泥土种了一些药草。看起来果真是宝生药坊的药田与仓库。
没过多久,又传来人声,曲桃忙寻了一处隐蔽地方躲藏好,就见那几人拎着一大袋药材走了出来。
“没想到真落了一袋在这,这回要被那林四郎奚落死。”一人埋怨。
“上次临时拿了袋子去做事,没来得及拿回来,这会儿只能用别的袋子替代,没想到今日运货的时候,居然就落下了,真是倒霉!”另一人道。
“天色都晚了,快些送回去吧!”车夫催促,几人这才加快步子将那袋药材往马车上一扔,催动马车,向宝生药坊匆匆赶去。
曲桃见人走后,又贴着墙根四处看了看,就见这处仓库中都坐着人看守。他挨个仓库看去,现皆是如此。此处虽然外面看起来无人看管,但是每个仓库中都坐在几个壮实的男子,或围着一桌饭菜,或聚在一起饮酒,也有赌博的。
最后一栋仓库紧紧贴着山壁,再无去路。眼见天色渐晚,曲桃决定还是先离开,回去告诉曲离与萧明远,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曲桃不禁想:那几人说的拿去做事的袋子,不知是否就是劫走曲容的那一个……
回到北市,曲桃先往那医馆取自己的马。他心血来潮想要跟着宝生药坊的马车走时,便将马拴在了医馆门前。
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牵走,到时候他只能向云心法师赔罪,加上自降工钱赔偿了。若是没有,也要好好谢谢医馆的方大夫,或许可以给些钱感谢一下。
不想等曲桃走至医馆前,便见夕阳暮色下,一个少年坐在医馆门口,一手牢牢握住马的缰绳。而医馆早已关门了。
曲桃慢慢走上前去,少年似乎现他来了,扭过头看向曲桃。
梳洗干净,包扎好伤口的少年白净俊俏,额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显出几分可怜。
但最让曲桃惊讶的,是少年看过来的那双眸子,是十分淡的颜色,看起来目光冰冷,加上少年那微垂的眼角,显得极为冷淡。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曲桃上前问道,低头看向坐在那的少年。
少年抬头看他:“要报恩。”
近看曲桃才现,少年的眸色是浅蓝色,就像此时未染霞彩的云边天空,蓝的极淡。
“你叫什么名字?”曲桃问,
少年没有马上回答,片刻后,他才慢慢道:“白月。”马上,他又继续开口,“今日你为何要帮我?”
曲桃看了看少年不苟言笑的稚嫩面庞,这才明白他为何白日将刘海盖住眼睛,原来他的眼睛如此与众不同,想必遗传自他那位来自吐火罗的父亲。也许便是因为他的不同,才引来那些少年的欺凌与殴打。
曲桃笑了笑:“因为我也没有阿耶。”
少年眸子瞬时睁大了许多,他想也许这个男人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
曲桃又道:“我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去世了。”他说完,在少年身旁坐下。
少年冷淡面容终于有所动容,他赧然道:“对,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和你又没有关系。”曲桃道,“谢谢你替我看着马,要我送你回去吗?”
少年摇了摇头,他定定看着曲桃,似乎挣扎纠结些什么……
曲桃也不再等,他要赶紧去和萧明远与曲离碰头,北市闭市的鼓声已经响起,他必须要离开了。
见到曲桃起身,松了栓马的绳子,准备离开,少年忽然喊住了他:“等等!”
曲桃回头看来,面露不解。
少年咬了咬牙关,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他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你阿妹的事。”
曲桃不由得转身看向少年,少年迎着他的目光直视回去——冰蓝的眸子中,满是笃定。
他没有撒谎。
曲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