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桃不知曲氏双胞胎对他的看法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此时他正站在郑工旧宅门外,默默注视着那烧成废墟的门院。
他今日本是打算在南市随便逛逛便好,不知不觉便一路走来了修善坊。曲桃看了眼郑工旧宅隔壁的那扇大门,心想自己到底还是不能释怀在鬼坊见到的那位老丈。
与童续牵扯上,若说他是干净的,曲桃可不信。
不疾不徐地敲响那扇大门,曲桃低头看到门口那对石狮子——这可是郑工当年最得意的作品,摆在了自家门口镇宅。说来也是雕来哄逗年幼的他。那时他常常坐在这两个小狮子背上,感觉仿佛骑上了高头大马,满足极了。
一名老妇推开门,左右看了看,却见门外并无一人。
“真是的,又是哪家的孩子捣乱!”老妇无奈抱怨,复又轻轻将门合上。
曲桃独自一人走在回南市的路上。他本想去找那户人家质问清楚,但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他想自己若是去问,又能问出什么来呢?或许暴露了自己也不一定。若是童续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会怎样,会像当年一样赶尽杀绝吗?虽然自己早已成人,但是从童续经营的药坊医馆鬼坊便能看出,他并非一个简单的医者大公子,自己对上他,能有多少胜算?
他需要变得更强,才不枉自己吃了那十年墓中暗无天日之苦。
刚一踏进曲氏作坊的大门,罗珩就迎了上来:“曲工你回来啦!”
曲桃笑道:“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可有生什么事吗?”
罗珩想了想,道:“阿姊似乎与阿兄吵架了,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但是阿兄说没事。”
曲桃想,他俩吵架倒是平常,气过就完,于是也道:“那应该无事。”
罗珩没想到他和曲离都这么说:“真没事么,阿姊一下午都没出来呢。”
曲桃看了看楼上那紧闭的房门,笑道:“那我去看看吧。”说完往楼上走去。
“曲容,你在吗?”曲桃轻轻敲着曲容的房门。
曲离此时打开隔壁的房门,淡淡道:“她在,我怎么喊她都不出来,不知道今日哪根筋不对劲儿。”
曲桃一叹:“你们又吵了?”
曲离道:“自从鬼坊回来,我根本无意与她争执了,今日这事,真与我无关。”
曲桃心想,难道与我有关吗。但是想归想,曲桃仍然不厌其烦地敲着房门:“曲容你在做什么?”
门那边这才传来一声:“哦,我没事!”曲容回答的有些着急,紧接着里面就是一阵桌椅板凳碰撞声,听起来兵荒马乱的。
曲离道:“在拆屋吗?”
“你没事吧?”曲桃在门外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来!”曲容匆匆答道。
曲桃见自己也敲不开这扇门,听口气,曲容好像也并未使什么脾气,便暂且放下心来,想着曲容肯定在做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毕竟是男子,与曲容始终还是男女有别的。曲桃倒不会因为曲容一年到头穿着男装,就忽略她是个女儿身的事实。
“那我先去准备晚饭了。”曲容对着房中的曲容说道,又转头喊上曲离,“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来帮把手吧。”
曲离自是无异议,随着曲桃下了楼开始张罗晚上的饭菜。
有了罗珩与曲离两个打下手,曲桃做起晚饭来,效率都高了许多,不出多久就备齐了几个菜式,又烙好了饼。
三人于是将饭菜摆在楼下的方桌上,坐在那等曲容下来一起开饭。
罗珩到底年纪小,等了一会儿不见曲容下来,趴在桌边偷偷咽了几下口水。
曲桃于是为大家各自舀了碗汤:“先喝点汤,想她应该很快了。”
曲离与罗珩只能默默地端起碗,喝起汤来。
罗珩一边喝汤,一边偷偷往楼上瞄,心想阿姊怎么还没下来。正这样想着,就见二楼曲容的房门轻轻推开,当先出现的是抹淡绿色的裙角。
罗珩长大嘴巴,看着曲容慢慢从房中走了出来,汤都顾不上喝了,只是捧着碗呆。
曲离和曲桃自然现了罗珩露出的这幅痴样,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曲容挽着长,青丝盘城的乌溜溜髻中斜插一支小釵,釵头悬着玉珠,正随着曲容的脚步,活泼地轻轻摆动着。曲容提着淡绿色的襦裙裙摆,露出脚上穿着的白袜与粉色绣鞋,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将楼下三人怔愣的神情看了个七成,剩下三成她自己也害羞,便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们。
抹了抹稍微短了些许的衣袖,曲容尴尬地笑了笑,提起裙摆在桌边坐下。
襦裙是曲容少时的衣衫,故而有些小了,穿在身上柚子有点短,肩膀也有点紧。但曲容还是翻箱倒柜将它找了出来,熨平整了,努力套在了已经长大的自己身上。
“我这样穿,如何?”曲容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尴尬与害羞,厚着脸皮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