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良仪面色淡淡:“我想,他只是救了我们而已。”她仿佛回忆起来,“我想你应清楚我幼时曾有一劫,那时我生了急病,东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曲容点点头:“是的,许道长说你那时的病是生在皮肤上。索性后来无碍。”
“是的,”恭良仪道,“那时许多人,包括我阿娘都认为是我福大命大,不药而愈。其实事实并非如此。那时我病入膏肓,是阿耶求来在东都为天子看病的神医,才将我救好。只是当时我阿耶救女心切,在半路上拦了那神医,瞒着宫里人将他带回家为我诊治。若是让人知道我父亲挟持了神医让他不管天子先给自己女儿看病,他被人参多少本都不够。幸而那神医心地仁善,并未责怪我父亲,对来救治我的事情也不曾向外人提起,故而这个事情,就连我阿娘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我是自愈的。”
说到神医,由不得曲容想到了那个人:“那位神医……姓童?”
“正是他,”恭良仪道,“便是那位人称童善人的神医,童正。”
“你是说,他医治你后,你便能洞彻天机了?”曲容不解,“可你命格异象并不是在那一年。”
“是的,或许是我幼时那场病,让他记住了我。钰郎洛水失踪那年,他又登门拜访,阿耶自是尽心招待。那年他还为全家人把了脉象,嘱咐了一些日后需要注意之事。”恭良仪缓缓道来,那时的她虽年幼,那日的事情她却记得分明,直到如今仍历历在目。
恭良仪记得,自己被奶娘抱到那位神医面前,她偷偷看了那位神医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那位神医面带笑意,仪表堂堂,生得极为英俊,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脉位上。恭良仪仿佛至今仍然深深记得那位神医指尖传来的微热,他为她把脉的时间,长过其他任何一人,以至于她的阿娘以为自己女儿是否又得了什么怪病。
神医笑着说她身体康健,并未生病,只是她是因幼时生病,多少坏了一些底子,好在年纪小,日后总能补回来。一家人听后,这才放心。
终于,神医将手从她的腕上撤下。她还记得那位长得十分好看的神医对他笑着说了声:“听阿耶阿娘的话,好好调养身体。”
之后,她便被奶娘带回了院子,但那位神医的笑容,年幼的她可是结结实实地回想了一天。
恭良仪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我想他就是那时做了什么。自那以后,我便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了。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我阿耶保守了秘密,我却能如此清楚周岁时生病之事;为什么,我会知道钰郎落水失踪的真相;为什么我能知你会平安从鬼坊离开……”
“所以,你推测,陈钰应该也是那时被童善人救了,所以才会……”
恭良仪道:“正是。”
原来如此。
曲容仍然记得魏南河曾经说过自己生病之事,只说他阿娘告诉他,治他的是一位端方的郎中。那时他们还猜会不会是童善人,如今看来十之八九是他了。或许有人救起了在河中奄奄一息的陈钰,童善人又将年幼濒死的他救了回来,只是落下了一个昼夜颠倒的后遗症。后陈钰改名魏南河,直到他的养母过世,他才来东都寻找那位当初救他的人——童善人。
此时此刻,曲容总算是将近日的疑团明白了一二。看来,她与曲离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那些看不清命格之人,他们阿耶阿娘也好,曲桃也好,以及恭良仪与陈钰,他们都与童善人有关。
曲桃与阿耶阿娘,他们是因为参与了童氏墓的修造。
恭良仪和陈钰是被童善人救过。难道他们命本该绝,却被童善人以起死回生之术救了回来,因此才会命格模糊么?
曲容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一来看他们之前那几年尚能分辨的生辰八字,可以看出他们本不是童年夭折的命数。再者,童善人救了周岁时恭良仪后,恭良仪的命格并未变化。也就是说,在陈钰落水失踪那一年,恭良仪和他的命格才都生了变化。
“不知,陈钰是哪年失踪的?”曲容问道。
恭良仪对此似乎记得十分清楚,想也未想便答道:“大约十年前。”
十年?
曲容想起,若说曲桃与童善人的联系,除了修童氏墓葬之外,就是他们曾共处一个墓室——十年。
等等……
曲容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十年前,童善人早已过世,如今就葬在东都不远处的童城。”
她看着面色平静的恭良仪,不敢确定地问道:“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