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羚在宅子里等到夜里九点,门外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她从厨房出来,隔着彩色玻璃窗观察才发现门外聚集了不止一辆车。
不一会,大门从外面打开来,坤达和诺执搀着满脸是血的那人进了屋,身后还跟了一个医生。
她面色一惊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扶着他上旋转楼梯,身后医生模样的人吩咐她准备一盆热水端上去,她应好。
门口的车辆消失了一半,宅子里昂威主要的两个手下都在,黛羚端了水敲门,里面让她进,几双眼睛齐齐瞟她。
男人虚弱无比地躺在宽大的床边,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似乎也看到了她,短暂的对视他便无力气似地阖上。
她将热水放置在床边,正忙活着的医生脚下,便退离了二楼。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他伤得似乎很深,她又送了几次热水,然后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出,让人触目惊心。
这个情形之下她待着自然不敢走,一直到午夜,医生和几个手下才下了楼。
坤达走到她面前,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人挑眉觉得有趣,“你看到了,少爷受伤了情况不算妙,他最近身体遭不少罪,又不肯去医院,接下来只能你照顾着了。”
他环视一下屋子,“翁嫂几时回?”
她答,“周一。”
坤达笑,朝她挤眉毛,“那这两天你就多担待一下,女人细心,我们这帮糙汉子也做不了什么,伤的后脑勺,刚才医生给他把伤口缝了几针,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你弄点有营养的东西给少爷补补。”
他们也没想到那厮都半死不活了,一棍子还能敲出那么深的一条口子。
车开出去好一段距离,打头的那车开始游走S型,他们才知道大事太妙,几辆车赶紧冲上去截停,昂威已经趴在了方向盘上,车里全是血。
扶着少爷进了屋,看清了等候着的那女人的脸,俩个大个子虽表面毫无波澜,但内心也有点讶异。
坤达不爱过问少主私事,但自从他两年前回国坤达跟着他开始,他就没见过昂威身边出现过女人,这点跟他老子不同。
丹帕除了阮妮拉这个正室,外面情人一大堆,年轻时体力最巅峰的时候,香港澳门日本养了十几个。
后宫也发生过不少纷争让人头疼,不过老爷子算拎得清,好在没弄出私生子,昂威才能顺利继承大统。
对这个儿子,也是寄予厚望。
这次黛羚三番五次的出现,坤达从昂威那里感受到了些许认真的劲儿,且不说他的兴趣能持续多久,但至少目前喜欢没得说,不然也不会给人弄到家里来。
对于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睛的少主来说,这次坠入情网,多少也要沉溺一阵。
古语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方面,少爷到底也是个普通男人。
她有些不解,“刚才出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受伤?出去拢共也没两个小时的时间。”
坤达暗戳戳瞧她,从她脸上看到了对少爷的关心,互相都惦记得挺像回事,但也看出两人还没在一起。
“说不清楚,总之道上的事儿,什么都发生得突然,我想你也大概明白少爷不是普通人,做他身边的人,都得时刻有这个觉悟。”
话里有话,她听得明白。
嘱咐完黛羚,坤达和身后候着的诺执一起出了门,她听到汽车飞扬的声音渐渐变远,才端着一杯水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他的卧室门半掩着并没有锁,只透出微弱的灯光,她推门而入,这间卧室,今天之前她从未踏进来过。
屋子里很安静,溢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夹杂烟草的味道,和着他沉重呻吟的气息,不知不觉,她已经可以通过这独有的味道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轻声轻脚地走向床边,他的拳头捏得紧,白色的指骨绷出,看起来不好受。
平日里那么高高在上器宇轩昂的角色,此时也只是蜷缩在硕大床沿的一个受了伤的普通人类,到底也是血肉之躯。
她自然就联想到了那日他们在峡谷那夜,他也是这般脆弱,竟催出化了这人罕见的柔情和人性。
想必今晚,他也不会太可怕。
她将水放在床头,那人宽厚的背对她侧躺着,身上被子只拉到腰间。
他的脸埋在臂膀之间,只露出耸成川字的眉心,头上缠绕了一圈纱布,后脑勺那处缝针的伤口微微地往外渗血。
夜色已浓,冷风徐徐灌入。
她走去到落地窗前将窗帘严丝合缝地合住,然后返回床前,弯腰为他提了提被子。
发觉他似乎在发抖,便坐下伸手为他去探额间的温度,一只手在他额头,一只手放自已额头,反复几次才觉得似乎真的有点烧。
她想起身去拿一些降烧药,翁嫂嘱咐过家里药箱的位置,却发觉自已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他姿势甚至没变,意识都还孱弱无比,但却拿过她的手枕于脸下,似乎不想让她离开。
黛羚试了几次抽不回手干脆作罢,身子依着他而落座,将椅子更拉近一些。
一副精壮的体魄此刻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凉到她也跟着打颤。
只听那人伴着气声开口,气息沉重到她能听出其间藏着对痛的极度隐忍,她将耳朵凑过去,才听得他气若游丝的重复一句,“别动,在这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