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被擦干,侍女拿着一把篦子给她梳,身边放着的是一个金黄色的铜炉,铜炉里放着炭火,乌篦顺之后便在铜炉上烤干。
太子站在那里,看见青铜镜里映照出一个眉目婉约妍丽的女子。他站在那里看着夷光梳妆,过了一会,自己走过去拿过侍女手中的篦子,给她梳头来。
夷光靠着炉子,任由他给她梳。等到丝梳通,她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国君以前也是给我这样梳。”
吴王喜欢看西施梳妆打扮在后寝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尤其夫差还会亲自上阵给她绾髻,配衣裳的配色。有时候就是头上戴的笄都会亲自来选。
太子的手顿了那么一下,他将手里的篦子放在漆奁盒里,“我会比君父更加待你好的。”
夷光闻言,面上没有多少羞涩和惊喜,她长长的睫毛垂着,过了好一会都不说话。
太子奇怪,他凑上去想要抱住她。没想到她伸手将他推开,“那么舒齐呢?”夷光垂着眼睛说道。
“太子说会比国君待我更好,舒齐呢?”夷光别过脸去。舒齐是碍着君夫人的眼睛了,君夫人都想着叫她殉葬,自然不可能放过舒齐。竟然她已经勾搭上太子,那么就要将收益扩大到最大。
太子笑了,“此事放心好了,舒齐是君父喜欢的,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可是君夫人……”夷光眼里含泪看向他,话语未尽,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两人都明白的。君夫人并不参与朝政,看得没有太子清楚。舒齐深受夫差喜爱,早就被君夫人当做了肉中刺眼中钉,如今夫差看着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夷光不急才怪!
“母氏她管不到这种事情。”太子说道,国君的生母,这种身份说畅快倒也畅快,但是真的要限制起来,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尤其这种事情和国事相关的时候。
舒齐虽然受君父的宠爱,但是对他的威胁远远不及姑蔑和地这两个蠢物。
而且公室里也应当有人,不然晋国和齐国的下场便近在眼前了。
“你尽管信我。”太子给她将长摊在铜炉上烤干,“答应你的事,我自然做到。”
鲁国来的行人端木子贡从鲁国曲阜赶到吴国的姑苏,一路上是受了不少路途颠簸之苦的。他打算见完吴王就到越国去,越国做了吴国将近二十年的附庸,这深仇大恨的,就不相信越君能够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不凑巧,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吴王不便见客,鲁国客人你要在姑苏等到国君见客为止?见太子?太子事务繁忙,实在是见不了。
那么去见太宰伯嚭?结果端木子贡去了又被吃了闭门羹,伯嚭此人心胸不大,对当年在鲁国被子贡说的哑口无言的事情还记忆犹,听到他又来了,联想起夫差病前制定的攻打鲁国的计划,伯嚭都能知道子贡来访肯定是没好事。干脆就不见。
去见伍子胥,那更加不是一个好选择。伍子胥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脑子确是半点都不糊涂。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被吴王疏远,在吴国赋闲已经久了。
见哪个人都不如见吴王本人更好,但是内城他根本就进不去。
吴国里没有人来关心一个鲁国人,此时吴宫里关于夫差的病情疾医们连夜里守在宫室,药汤喝下去如同牛沉泥海,夫差依旧昏睡,浑身烫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夷光天天去宫室里侍疾,她叫人带话给舒齐,一定不要害怕,一切有她。
齐姜把夷光当做死人,她爱来服侍一个快要死的男人,齐姜也随便她。反正西施的结果她已经定好了,等到国君山陵崩,就把西施殉葬了。因此也懒得和她说一些难听的话,也不屑于克扣她什么。
而夷光逮着机会就在夫差的耳畔说一旦他山陵崩了,君夫人就把自己和舒齐都铲除掉的话。
夷光这番话并不是在冤枉齐姜,因此说的心里头没有半点的负罪,她近身服侍,在夫差耳朵旁边说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夷光不知道夫差能不能听到,虽然已经和太子不清不楚了,但是她还对夫差没有完全死心,只要有希望,不管多少都要抓在手中。
她手里捧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汤,给夫差喂下去。喝下去的少,吐出来的倒是多。夷光喂完药汤之后,又张罗着给夫差擦拭干净脖颈,将被药汁弄脏的衣物换下。
照顾病人其实是非常需要耐心和体力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还要强忍着恶心。幸好特别脏累的活都有侍女。
不过就是这样她还是累的够呛。
她给夫差喂完药草,结果被子里传来一股异味。周旁的寺人纷纷捂鼻躲开。
夷光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种情况她也见得多了。
“快,给国君清洗换裳。”夷光挥了挥手,不多时十几个侍女手捧香炉,崭的衣裳,还有盛着热水的铜磐进来。
夷光趁着这会去偏殿去休息一会,她太累了。
等到一觉醒来,只见到她的现任奸夫正坐在她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在看。太子的心情谈不上有太多的沉痛,年老的吴王和壮年的太子之间非常容易出问题,而且君父病前已经很明显的对他有不满。
若是君父因此山陵崩,对他来说不能不算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友看过手中的竹简,抬起头看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