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很少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自然更不会刻意照顾,刚开始的时候还新鲜了几天,叫温寒来给自己磕头,后来腻了,便索性丢在一边,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说也奇怪,据说温寒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人看着也瘦弱,但不知怎么,还是让他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命还真大。
不过这对如今要将温寒当成一张底牌来打的秦霸来说,算是好事。
要是人死了,还真找不到能代替他的。
但这也不代表秦霸就会善待他了。恰恰相反,如今他满腔的怒火,唯有折腾一下这温氏的血脉,才能发泄出来。
秦霸用带着恶意的视线打量着温寒,也不叫他起来,反倒自己起身走了过去,绕着温寒转了一圈,突然抬起脚踹了过去。这一脚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瘦小的温寒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瑟缩着蜷成了一团。
“朕隐约记得,是不是有个什么……彩衣娱亲的故事来着?”秦霸转头问身边的人。
“回陛下,是讲孝道的故事。”
“不错。”秦霸又转头,看着地上的温寒笑道,“义父如今正缺个取乐的玩意。你往后就跟在朕身边,扮一只哈巴狗儿,讨朕的欢心,如何?”
地上的温寒抖得更厉害了,他把脸埋在了臂弯里,秦霸看不到他的脸,于是疑心病又犯了,便再踹了一脚,“朕问你话,哑巴了?”
温寒又被踹得滚了一圈,但这一次,他没有躺在地上,而是一停下就忙不迭地爬起来,重新在秦霸面前跪好,张开嘴巴,发出了两声“汪、汪”的狗叫。
其实他学得并不像,声音也是紧绷的,又尖又利。
但秦霸却很满意,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
尽管只有一刻,但那种将曾经的天潢贵胄踩在脚底下的快意,却还是让秦霸十分满意。
他甚至吩咐左右,“去,叫匠人给他打个狗窝,就安置在朕的寝殿外。”
温寒趴在地上,又“汪”了一声。
……
秦霸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去后宫见自己的后妃们。
他的皇后是在做盗贼之前就娶的了,农户之女,手脚粗大、皮肤又黑又糙,既无颜色,更不懂礼仪,穿着皇后的袍服坐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个笑话。
尤其是跟旁边的何珍妃一比,就更像是一团糊不上墙的烂泥了。
秦霸以前就看不惯皇后这幅样子,所以很少去见她。现在心态变化,再看到她,几乎觉得刺眼了。
他会忍不住想,自己穿着龙袍的样子,在别人眼中,是否也是如此的……可笑?
这种阴暗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让秦霸永远不可能对皇后有好脸色。此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敛了起来,直接以“旅途疲劳”为由,让人将皇后送走了。
然后才在众多嫔妃的环绕与奉承之中,再次露出了笑脸。
秦霸在女色上,是从未节制过的。就算是在外征战的时候,身边也不缺女人。他享受的是这种众美环绕所带来的虚荣感,对这些争抢着诉说思念,想要邀宠的嫔妃们,并没有特别在意。
何况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别的事,就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了,所以任由众人费尽唇舌,最后他还是去了何珍妃那里。
何珍妃看着一众恨得咬帕子的嫔妃,本来是很得意的。
但等到了自己的房里,听到秦霸说出来的话,她就有些傻眼了。
秦霸说,皇后上不得台面,这段时间门宫中全靠她操持,实在是辛苦了。如今搬到吕城,更是千头万绪,就更要仰赖她,所以他想了想,决定要抬一抬何珍妃的地位。
“朕打算废了皇后,让爱妃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最后,他这样说。
何珍妃听到这句话,感觉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致命的穴位似的,整个人从头麻到脚。
要说她想不想当皇后?那自然是想的。就像是当初颜宗翰想把颜繁送进秦霸的后宫,打的是取代身为糟糠之妻的皇后的主意一样,何家将她送到秦霸身边,想法其实也差不多。
何珍妃自己,也是很有上进心的。
当初秦霸自己看上了何小怜,就想了个馊主意,把后宫里的郎美人赐给了刘飞星,面对郎美人的眼泪束手无策时,便是何珍妃为他献计,劝他将郎美人抬成平妻,赐下诰命。
表面上,何珍妃说的是“成全郎美人的体面”,其实未尝不是一种对秦霸的试探。
如果他能接受这个方案,那么将来自己取代皇后,便也并非不可能了。
只是那之后局势急转直下,何珍妃也再没有机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了。谁知如今搬到了吕城,竟是秦霸自己提起了此事!
而且还不是让她跟皇后平起平坐,而是废后,再改立她。
何珍妃当然知道秦霸这是为什么。
无非是想将何家彻底绑上他这条船,拉拢以何家为首的大族。
但这本来也是这些大族想要的,算得上是一拍即合——如果这话不是在吕城,不是在前线,不是在面对凉州军的危急之下说出来的,何珍妃应该会很高兴。
可偏偏现在的境况就是这样。
所以此刻,何珍妃很想高兴,但她又不敢高兴。
因为她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秦霸这艘船,已经四处漏风漏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沉了。
若不是这样,秦霸也未必能下定这个决心,给出如此巨大的筹码。
但是现在的何家,还愿意上这样一艘破船,心甘情愿地跟着秦霸一起沉底吗?
若这事当真做成了,她岂不是就成了那种祸国妖妃一般的存在?她也好,何家也好,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但更让何珍妃害怕的是,如今的秦霸,看起来似乎更加喜怒不定了。既然他对自己开了这个口,就根本没有给何珍妃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