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张吉玉可没有他的感慨,语带催促地说,“这文书一发下来,我就想到君先生了,偏你又不在,真是叫人愁也愁死了!幸而回来得还算及时,再晚一天,报名就终止了。”
君琢心下一动,问道,“报名有要求吗?”
“上面都写着呢。”张吉玉说。
这张文书用语简练,没什么连篇累牍的废话,君琢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但凡是在方县登记过,有身份号码牌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唯一的要求是识字量在一千字以上。
这样的要求,若是放在外面,那就能将绝大多数人都筛下去了,但这里是方县,凡是上过扫盲班的,都认得几百个字,上千的虽不算多,然而只是君琢自己的学生里就有好几个。
君琢正思量着,那边魏老夫人、君玉笙和君萦月也终于挣脱了人群的包围,走了过来,“在看什么?”
“是新的布告,说是要招聘公务人员。”君琢笑道,“还是祖母料得准,地盘一大,果真就要简拔人才了。咱们来得凑巧,报名还未截止,正好能赶上。”
来的路上,魏老夫人就说过,明月霜现在一定很缺能办事的人,正是最容易出头的时候。
不过君琢对此不太看好,因为他曾经自报家门,求见过明月霜,却被拒绝了。当时不懂,直到后来领悟到了明月霜对宗族的态度,才明白她的深意。
因此,要在这里出头,实在没有那么容易。
他将这话一说,老夫人却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情势不同,必然要从各处简拔人才。
结果一回来就赶上了。
“咱们是新来的,能报名吗?”君萦月问。
君琢便说只要求能读写一千字。这对她们来说,都算是入门的基础了,自然毫无难度。
倒是君玉笙站在木板前,看得十分仔细,闻言补充道,“这里还写了,笔试通过之后还有面试,面试也通过,还要做政治审核。”
这份文书里的用词都是这样,看起来很陌生,很不习惯,但是细一思量,又觉得意思明白极了。
譬如这政治审核,自然是看她们的出身来历了。大黎的科举同样也有这一条,要求“三代清白”,君家的族人去参加科举是没问题的,但在方县能否出头,就不好说了。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的喜色都淡了一些。
张吉玉在一旁听着,落在三人身上的视线也多了几分亲切,“三位是君先生的家人,想来也是饱读诗书的?不如先把名报上,这政治审核虽不知道具体审些什么,但先考过了再想不迟。”
这每个村有几个人报名,也是要公布的,若是人太少了,村长也没面子。这三人虽是刚来的,却也算他们村的人了,若能报上名,她必能拔个头筹!
“倒也是这个道理。”君萦月点头。
来都来了,正好赶上这样的机会,不需她们自己费任何心思,只要考上就能在红巾军的地盘上做官,不用像最初预计的那样先去种地,再徐徐图之,她们自然不能错过。
见几人都点头,张吉玉立刻热情地道,“报名也容易,只要在我这里登记一下便是。”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根炭笔,“就从君先生开始吧,你给她们打个样。”
君琢点头,接过小本子,填上了自己的资料。
之后是君玉笙,君萦月,当君萦月将本子递还时,张吉玉一愣,“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这话一出,换成剩下的人发愣了。
魏老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我这么大的年纪,就不与他们年轻人争竞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张吉玉的脸色严肃起来,“您瞧着跟我一般,算什么年纪大?我不也正干着村长的活计吗?再说了,老成之人更稳重,做事也周全,不像年轻人活泼跳脱,怎能算是缺点?”
魏老夫人有些尴尬,只好说了实话,“其实我只是送孩子们过来,之后还要回去的。”
“那也无妨。”张吉玉没有放弃,又说,“报名结束,再过三日就开考,总能住到那时候吧?考完了再走,也算没白来一趟。”
众人哭笑不得,魏老夫人最终推脱不过,还是填了资料。
等张吉玉心满意足地走了,村民们也四散而去,她才长吁了一口气,“此间风气,的确与外间大不相同!”
到魏老夫人这个年纪,虽然出门的次数不多,但身为当家夫人,也见过不少乡野村妇、三姑六婆。
那些人在她面前姿态都很低,纵然能谈笑自若,语气里的谦卑和恭敬却是明明白白的,时刻谨守着身份。张吉玉却不同,她言语和举止都很随意,虽然同样没有任何礼节可言,却并不叫人觉得粗鲁,反倒有一种别处没有的爽利。
君琢说过,这里没有上下、尊卑、贵贱。
来之前,她们很难想象这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什么都没有,岂不是乱了套吗?
原来是这样的。
……
明月霜快把自己的头发揪秃了。
她虽然没考过公务员,却也看过网上无数的截图吐槽,不仅知道考公务员要考行测和申论,还看过不少奇葩题目,其中颇有印象深刻的。
所以明月霜本以为,依葫芦画瓢地出一套题目,应该不会太难。
结果是她高估了自己。
做题是一回事,出题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