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
“快快快!”女兵们互相掩护着,朝皇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因为凉州军就在后面,随时都可能跟上来,所以她们的状态也非常紧张,生怕哪里慢了一步,就落在了后面。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皇宫,才稍微慢下来一些。
想也知道,秦霸不可能束手就擒,必然还在皇宫里埋伏了重兵,她们自然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然而等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发现,所谓的重兵根本就不存在。甚至就连皇宫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仿佛在欢迎客人的到来。宫门两侧,甚至还有犒赏大军所用的供帐,里面摆着三牲六畜。
啊这……这支幸运地第一个抵达皇宫的女兵队伍不由得迟疑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才由其中一个人开口,“这是……空城计?”
“总不会是皇宫里的人都逃了吧?”另一个人说完,自己干巴巴地“哈哈”两声,不太确定地说,“不可能是我说的这样吧?”
“进去看看。”最后,领队的荀灌一声令下。
的确,不管是空城计还是人真的都跑了,总要进去了才能知道。至于危险,对于她们这支突围队来说,危险总是常伴身旁的。若非如此,又怎么会需要她们呢?
女兵们维持好阵型,互相掩护着,走进了敞开的宫门。
然而一路往里,几乎没怎么看到人。直到快靠近后宫了,才看到一些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宫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应该确实是在逃命。
远远地看到她们,那些宫人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也不敢转身逃走,便纷纷在原地跪下。
“抓个人过来问问。”荀灌当机立断道。
很快,一个年纪不大,瑟瑟发抖的宫女就被带了过来。大概因为红巾军这边都是女兵的缘故,她虽然惊慌,但并不害怕,结结巴巴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女兵们这才知道,原来就在她们入城之后,宫中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些文武官员和守卫宫殿的亲兵四处乱窜,嘴里喊着“陛下疯了”。
一开始这话自然是没人敢信的,或者应该说,秦霸疯了才是常态,这时候反而更没有人敢去触怒他。
但是很快,一些官员匆匆逃出了皇宫,一些官员则是留在宫中搜刮财物,还有几个武将索性夺取了皇城守卫的指挥权,将这支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大军带走了。
如此乱象,似乎大燕是真的已经完蛋了,所以宫人们便也都鼓噪起来,各奔前程去了。
如今仍然留在宫中的,倒不是不想逃,只是不知道要往哪里逃。毕竟就算离开了皇宫,外面也是在打仗,没有落脚之地的话,不见得就比宫里安稳。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荀灌说。
她猜测,那支守军应该是奔着凉州军那边去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对于身为男性的将领来说,投降凉州,肯定比投降红巾军好。
对她们来说,这倒不是坏事,至少省去了进攻皇宫可能造成的损失。
荀灌留下一半的人,守在宫门附近,接应之后到来的红巾军,自己则领着剩下那一半人,打算再往里深入,看看秦霸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些宫人们,她随手指了一处大殿给她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不要乱跑,回头会有人来清点人数,登记姓名身份的。”
加入红巾军,对宫女们来说,可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于是纷纷应是。甚至还有人冒险跑回后宫,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熟悉的人,将她们也引到这边来。
这边荀灌领着剩下的队员们,逐渐靠近了太平殿——这是秦霸上朝议政的大殿,跟他的年号同名。
才刚刚靠近,就有鼻子很灵的女兵皱眉道,“好浓的血腥味!”
“看来‘秦霸疯了’是真的,估计死了不少人,剩下的才会吓成那样。”荀灌吩咐道,“小心戒备,慢慢靠近。”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她们看到大殿内的情景时,却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不适。
整座大殿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哪怕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在战场上看惯了尸体的女兵们,也有些受不了。
然而,就在满室的血红之中,竟然还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他鞋子和衣摆都已经被血浸透,人却很安静,背对着女兵们站在殿内,面朝着丹陛所在的方向。
顺着他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众人就看到了趴伏在御座前的尸体。从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他的脸,但身在那个位置,除了秦霸也不会有别人了。
原来连秦霸本人都死了,整座皇宫没有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难怪会乱成这样了。
荀灌勉强将心底的不适压下去,让女兵们在外面戒备,自己则快步走进殿内,从后面靠近温寒。
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他似乎没有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仍然安静地站着。
直到荀灌从背后抱住他,一只手将他小小的躯体揽住,另一只手温柔地遮住了他的眼睛,问他。
温寒浑身一颤,好像直到此刻才醒了过来。
“你就是温寒吗?我听江大娘说起过。”荀灌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她很担心你,这次也跟我们一起来了,在后勤队里。”
或许是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思,荀灌只觉得指尖一热,很快整只手就被滚烫的眼泪浸湿了。
温寒哭起来有点吓人,他不发出声音,甚至连呜咽也没有,只是无声地流泪,同时身体因为情绪的巨大变化而颤抖,最后生生哭道痉挛着晕死过去,然后才被荀灌抱着离开。
从始至终,荀灌的手掌都覆在他的眼睛上,像是一道安全的屏障,将他与外面这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彻底分隔开来。
进去检查是否还有活人的女兵,很快带来了一个有些令人吃惊,但细想似乎又理所当然的消息:秦霸是被一支弩-箭从背后穿心而死,而这支箭,远比平常的弩-箭要更小、更短,并且正好与温寒手中那把手-弩匹配。
荀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即便昏死过去,他的身体也还在时不时地抽搐,显然是伤心至极。
“你很了不起。”片刻后,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