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明月霜就十分庆幸当初听了窦娥的建议,果断出兵占据洛州了——虽然她总觉得,在窦娥已经先斩后奏的情况下,自己同不同意,根本就不重要。
但不管怎么说,正因为当初的决断,才让红巾军在实际上,继承了大黎这个二百年王朝留下来的大部分遗产。
别看洛京这几年来称得上是命途多舛、历经沧桑,先是雁孤云破城而入,又是秦霸大开杀戒,城中官员、富户、百姓,死的逃的不计其数,但底蕴这种东西,也是在这种时候,才能显露出来。
能留到现在的财富与人才,还是为数不少的。
有些人是走不了,只能想方设法自我保全,譬如那些世家,还有些人,就是索性被忽视了。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以说封建社会的朝廷运转模式了。
大黎也好,从前历代的朝廷也罢,都有两个泾渭分明的体系:官与吏。官员出身好,地位高,既清且贵,自然不会懂得那些繁琐的庶务。
就说大黎,科举考察的是诗赋和经义,而参加考试的举子也往往都是书香世族的子弟,这样选出来的官,怎么可能懂得民生之事?
所以负责具体事务的往往都是个个衙门的小吏,以及官员们自己招聘的幕僚。
与朝廷任命的官员不同,胥吏们世代都生活在本地,就连衙门里的职位也可以代代相承。那些豪族想要把持地方事务,往往要么与这些胥吏勾结,要么索性把自家子弟送进衙门里做个小吏。
他们在当地经营多年,既有名望,又有人脉,办起事情来自然简单快捷。
这些小吏既不在朝廷官员的名册上,自然很少有人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再加上他们对时势颇为敏感,行事又滑不留手,在这种乱世,反而比那些招眼的世家大族更容易保全。
哪怕洛京的官员死得再多,只要这些小吏还在,各个衙门所藏的文书档案还在,红巾军就能从各个方面接管这座城市以及下属的府县。
虽然大黎朝廷已经没了,但上面有人管事,这些人便能迅速将一个衙门运转起来。
其实相比较于这些小吏,反倒是工匠之类的技术人才,更容易引起注意。
好在雁孤云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就死了,而秦霸根本没想到这些,所以洛京城的工匠,除了少部分被世家带走的,以及自己见势不妙溜了的,剩下的也都还在。
所以现在明月霜说要铸币,王贞仪原本还有些头痛,谁知一问之下,发现整套的班子竟都还在。
那剩下的工作就很简单了。
发行金属货币不像纸币那么麻烦,还要考虑准备金。而且以红巾军如今的产能来说,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用担心货币发行太多,导致通货膨胀,所以完全可以有多少矿就发多少钱。
最麻烦的反而是设计新式货币的形制与样式。
至于防伪倒是不用担心,有了新加入的褒姒、莫邪等人,王贞仪有把握铸造出外面绝对仿制不了的精美货币。
不过,在货币设计上,明月霜偷了个懒——她直接将游戏内的铜币和玉币给画了下来,让王贞仪她们在这个基础上设计。
游戏出品,当然没什么可说的。最后,王贞仪等人所做的最大的改变,也只是将铜钱原本“天圆地方”的理念融合进去,在原本就足够精美的图案上增添了方形元素。
即便一切顺利,等第一批样币被送到明月霜面前时,这一年也已经走到了尾声。
做工精美的样币被装在盒子里,看起来更像是艺术品。其中铜币有四种,一铜,五铜,十铜,百铜。银币和金币都是三种,面值分别是一,五,十。面值越大,钱币也越大。
所有钱币正面的设计都大同小异,正中是被方形框起来的中文数字,周围一圈文字,写的是“红巾军财政司督造,红历元年”的字样。
背面则是百花齐放,选取了十种大家认为寓意吉祥美好的意象,有三种花草、三种嘉禾、三种瑞兽,最后一种,则是红巾军的标志,一面红旗。当然,铸币是不能染色的,所以大家原本是打算在旗帜上写一个“红”字代替。
但送到明月霜面前时,“红”字竟然变成了“明”字。
“这是干什么?”明月霜摩挲着那枚面值最高的十金币,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下头的人提议的。”王贞仪说,“我们开会讨论,也觉得这个字比‘红’字好。主公应该也知道,如今红巾军治下,跟着您姓明的人不知凡几,这个字大家都喜欢。况且‘明’字还有光明的意思,象征着咱们的前路光明坦荡,意头很好。”
“好吧。”明月霜想了想,觉得反正印的不是自己的头像,便也没有坚决反对,只是说,“下不为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让人觉得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她,接下来她的名字或者头像是不是会被印在更多地方?虽然系统为她建模的这张脸非常好看,但明月霜绝对不想走出门到处都能看到自己的脸。
不过这其实是她想多了,这毕竟是个封建时代,就在几年前,皇帝的名字还要避讳呢。让孤儿们跟着明月霜姓,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恩典,她们哪敢想更多?
王贞仪点头答应了。
明月霜琢磨了一下,又说,“把这个图案换到一铜币上吧,既然要用,就让大家都能用上。”
普通人家要攒到十金币,需要多久?但一铜币,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那就人人都能将“光明”握在手中了。而且,明月霜还怕有人想收藏,不愿意把钱拿出来用。如果是一铜币,发行的数量够多,少上那么一些也无所谓。
众人把它放在十金币背面,本意是为了彰显尊贵,听到明月霜这么说,王贞仪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主公的心意,大家一定都明白的。”
“对了。”明月霜放下手中的金币,问道,“历书推算得怎么样了?”
设计币面图案的时候,明月霜才意识到,为了分辨批次,还应该印上年份的。
天诏三年也不是不能用,但总觉得在红巾军自己发行的货币上印大黎的年号,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不够圆满的意思。
明月霜一寻思,索性决定重新编一套历书。
说是重新编,但其实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修改一下纪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