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榻上的人侧卧着,果然已经沉沉入睡。
浓长的睫毛安静地阖着,秀气的鼻梁在烛光下拉出一片阴影,遮盖住了半张白玉般的容颜。
显然是近日累得狠了,眼下泛起不明显的青色。
洛信原举着残烛,凝望着眼前的恬静睡颜,看得出了神。
直到一滴滚烫的烛泪滴在他手上,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那嫣红微翘的唇珠上。
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残烛跃动的微光闪了闪,熄灭了。
洛信原把那点残烛放回桌上,走回来,在黑暗里安静地站在软榻边。
分明什么动作也没有,呼吸深重,胸膛起伏,却好像已经经历了无尽的挣扎。
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般,缓慢地俯下身去,极轻地贴在那柔软唇瓣上。
带着亲昵眷恋,细微辗转,轻触即分。
不管你当年是为了什么原因入京……
他默然想,已经放你回去家乡一次。
既然这次你选择了回来。
……就别怪他不再放手。
洛信原躺回床上,听着耳边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唇边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重睡下了。
——他坠入了深沉的梦中。
那是一个比伸手不见五指的寝殿还要更黑暗,更沉重的梦境。
半夜时分,梅望舒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异样的声响。
黑暗寝殿里传来隐约呜咽。
另一人的呼吸声绷紧沉重,偶尔短促地抽噎一下,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半夜病。
梅望舒从半梦半醒间猛地坐起,“信原?”
她在黑暗里摸索过去龙床边,摸到了脸颊,手背探了探额头,又探了探呼吸。
洛信原在梦里哭。
不知梦到了什么,浑身的肌肉都绷紧,额头渗出了冷汗,一滴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泄露出来的声音不像是人哭,却像是猛兽咽喉里挤出来的呜咽。
梅望舒心里一沉,急忙点起那根儿臂粗的蜡烛,把人推醒了。
洛信原醒来时的眼神完全变了。
坐在床上,仿佛经历了什么剧变,胸膛急遽起伏,眼神里饱含着绝望,痛苦和疯狂。
在明亮的烛火下,愣愣地盯着身侧的人许久,似乎终于意识到噩梦和现实,眼神里的绝望和痛苦才一点点地褪去了。
“信原,还清醒着么?”梅望舒拿过一条蘸水的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声音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可是又病了?需要叫些热食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