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到太后,德妃果然立即冷静下来。
她狠狠瞪了谢婉凝一眼,转头吩咐:“咱们快些走,到了千秋亭还有的忙。”
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些得意了。
宫里没有皇后,贵妃又缠绵病榻多年,这才刚刚去了,宫事就一直由太后娘娘掌管。因着近来她年纪大了,便给德妃安排了些简单的差事,叫她先练练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萧铭修懒得在这鸡毛算皮的事上同太后闹不愉快,便大方点了头。
尚宫局的人已经被萧铭修换掉不少了,又有谢婉凝在中间制衡,他倒是不那么着急。
他正是年轻力壮之时,太后却垂垂老矣,如今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对未来彷徨的王家人。
谢婉凝也很清楚这一点,便也十分淡然,笑眯眯看她气冲冲走了,这才对谢兰说:“瞧瞧她,也不知道是如何长成的。”
这会儿宫道上只有他们景玉宫的人,谢兰也不怕什么,便轻声道:“兴许是家里的千金少,小时候娇惯了些吧。”
王氏在太后那一代自是人丁兴旺,因着有一个作为元配皇后的王氏女,更是枝繁叶茂。只不过也不知是为何,下一代中却没有多少女孩儿,且不说嫡出的,便是庶出的也大多早早夭折,到了天佑帝继位时,也才刚养活两个襁褓中的女娃娃。
这也是太后不得不从自己姐姐家中寻姑娘的缘由,沈家自也是盛京的大族,沈佩玲的先祖早年陪伴先祖皇帝打天下,大楚开国后被立为定国公,世袭罔替。
定国公沈家是大楚早年十分了不得的将帅之家。
不过随着岁月流转,后来的沈家便逐渐成为普通勋贵,空有定国公的爵位,朝中却再无人脉。如果不是当年王氏的嫡次女嫁给定国公的嫡次子,这位小公爷不能承爵,却主动请旨镇守边关,靠一身功勋被封为平乐侯。
这便是沈家一门双公侯的佳话。
而沈氏也同王氏一样,到了沈佩玲这一代就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自然是千娇百宠的。
这样名门世家,出来的姑娘却是这个德行,若是她找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倒也罢了,偏就太后到底不死心,硬生生叫她入了宫,才把她身上的种种缺点显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对她才多有偏宠。
谢婉凝看着她华丽的银红身影渐渐消失,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家里愿意宠,也是她的福气。”
她从小就没体会过父母之爱,见了德妃难免有些羡慕,若不是父母对她疼爱非常,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很少有这般肆意妄为的。
谢兰捏了捏她垂在扶手边的手,轻声道:“娘娘,还有姑姑在呢。”
是啊,谢婉凝低头冲她笑笑:“我有姑姑疼我便够了。”
说着话的功夫,淑妃的仪仗便已经出了隆福门,这一道门出去,便已出了长信宫的后宫,也就是常说的长信十三宫。
守门的黄门对淑妃可是异常恭敬,几乎只匆匆扫过谢兰的腰牌,立即就开门放了行,还跪下给她行了大礼。
隆福门外还有北五所以及各处宫室,其中就有秀女进宫后要暂住的重华宫。
谢婉凝匆匆往那边扫了一眼,见打扫的还算利落,这才放下心来。
便是她不掌宫事,选秀这样的大事也不能全劳累太后娘娘一人,便是有庄太妃在旁协助,也实在太过辛劳。
看皇上的意思,她们四妃是都要忙的,一个都跑不了。
谢兰注意到她的眼神,便说:“这里有尚宫局盯着,出不了错。”
谢婉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绕过小花园便到了千秋亭,德妃比她到的早,也不管旁人,自占了主位端坐在那,一脸理所当然。
太后仪驾近在眼前,谢婉凝没必要这时候同德妃置气,只不过她也懒得搭理她,下了步辇便直接寻了次座坐下,接过春雨早就备好的温帕子擦了擦脸。
德妃也不同她说话,两个人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贤妃和宜妃便一起到了,今日里娇俏可人的宜妃又换回了她最喜欢的水红襦裙,胸口处绣的紫藤萝花纹,十分亮眼。
贤妃还是老样子,一张脸冷冷的,见了她们二人也就淡淡问了声好,便一声不吭坐到边上,便是穿了三层曲裾,也一点汗都没出。
谢婉凝同宜妃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见她笑着凑到身边,便道:“你这一身倒是可爱,还是个小姑娘呢。”
宜妃跟她们同年入宫,不过小了那么一岁,便喜欢把自己往稚嫩里打扮,加上她本就是鹅蛋脸,倒也很合适。
听了这话,宜妃冲她甜甜一笑:“淑妃姐姐真会夸人,妹妹都不好意思了。”
谢婉凝道:“近日忙什么呢?也不来景玉宫找姐姐玩。”
“哎呀,宫里头实在太热了,妹妹躲懒,等到了东安围场再跟姐姐一起赏枫叶。”宜妃的声音清润,仿佛沁着蜜,听起来甜滋滋的。
谢婉凝就笑:“一言为定!”
她们两个说的热火朝天,听得德妃心里一阵的憋气。
贤妃倒还是老样子,淡淡坐在那,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四妃来的算早了,等一碗茶都吃完,端嫔和顺嫔才姗姗来迟,他们的仪仗也是四人抬步辇,不过头上没有华盖,大夏天里生生出了一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