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夏向远?
跟“她”记忆中那个年轻男人可一点也不像。
就算是经历了家庭巨变,可短短数日,以她记忆中他的状态,也不该是这样吧?
因为这一诧异,林溪手里握着伞柄靠在肩上,一时之间就忘了跟他简单点头打一个招呼再转身离开。
……这是她原先想好的如果遇到夏向远该做出的应对。
就这么一诧异,她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时间,那边夏向远已经冲着她走过来了。
错过了最佳离开时间,这时候再走就不好走了。
虽然和他不宜接触太多,但林溪也知道,只要他还来找她,那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也并不像是会纠缠人的人。
而她来的这些天,他也的确没有找过她。
……这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不过她忙着收拾周家人,只要夏家人不找上她,暂时她也没顾上去管他们。
夏向远呢?
夏向远是到这旧院子里找一位族叔,请他帮忙做一些事情的。
这位族叔家里二十多年前是在镇子上开纺织厂的。
后来被人领着一群人打砸了厂子,不仅厂子和家里被人一劫而空,他的独生子也被人活活打死,妻子因此上吊自尽,只剩下他,拖着一身的伤,吃了十年的苦,捱着活了下来。
当年带着一群人去打砸他家厂子的领头两个人,也就是今天设赌害他父亲深陷其中,倾家荡产的那群人的头目。
他从早上过去,谈了很久,出来时太阳已经很大。
他就站在墙根眯了眯眼,然后就远远看到了路口的林溪和梁肇成往大路上走过来,然后两个人分开。
那么奇怪,他其实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她了,大晴天的,她还撑了一把巨大的大黑伞,把她半个人都遮住了,但也不知道为何,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对,不是这么多天。
而是多少年。
他想起来那天他突然从很多年后又回到很多年自己家租的那间又阴又暗的屋子。
他母亲那张熟悉但其实又已经很陌生遥远的脸在他面前晃着,拽住他,哭着道:“阿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你不是还跟小溪好好的吗?她怎么说已经跟你分手,跟别人订婚了?阿远,你快去找她,小溪最是心软,她最是心软,只要你找她,她就会再跟你和好的,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就说分手就分手,说跟人订婚就跟人订婚了呢,你快去找她啊……”
彼时他还有些晕眩,不知道是自己在病中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一年这个时间节点,他最痛恨,很多年之后回想起都还会忍不住生理性痉挛的这一年,这个时间节点。
所以他盯着他母亲那张脸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然后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但也同样遥远的声音,惊慌道:“妈,你说清楚啊,小溪她跟谁订婚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是谁。
转头,才看到是他妹妹,夏美莲。
“梁肇成,就是他们家那个租户。”
他听到他妈道,“阿远,我记得小溪一向跟那个梁肇成没什么接触的,她也说了是她奶奶临终前的主意,阿远,你去找她,跟她好好说,咱们家现在外面只欠了十五万,只要把这钱还了,咱们都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钱对小溪来说根本就不算大的钱,他们家有两栋楼,随便卖一栋,就能有几十万,还了钱,你们还能拿剩下的钱做生意,好好过日子,根本没必要分手,阿远……”
“是啊,”
他妹妹也哭了出来,她冲着他道,“哥,小溪她那么爱你,你去求求她啊,哥,你快去找她,哥,求求你,求求你了。”
她又慌又乱地抓着他,几乎语无伦次。
夏家曾是林夏村因为土地开而暴富的人家之一,因此也是被人盯上的人家之一。
他父亲夏树槐一向都爱搓个麻将,以前就跟村里人打打也就是图个乐子,可是暴富之后被人盯上,这个嗜好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一夜之间就赌输了几十万,后面把楼都押给别人了,还欠下了十五万。
十五万,说多很多,这会儿安市普通打工的,一个月工资才三百块,十五万,不吃不喝要存四十多年。
更何况他的债主都是专门让人倾家荡产的,利息不是一般的高。
可说多对现在的安市来说也不算多。
安市划做特区,楼价一年一年的上涨,市中心那边,开的楼盘已经叫道四五千一平米了。
十五万,对很多拆迁或做生意暴富的本地人来说,却也不算多。
例如林家,林家出租楼,那一栋楼,现在要卖出去,至少也能卖到几十万的。
这是他爸他妈他妹妹反反复复说的。
他们把解决自家穷困潦倒被人逼债的困境的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林溪身上,或者说,林溪和他结婚这件事上。
第23章保重
彼时的夏家已再无家财,住着最廉价的房子,吃了上顿可能没有下顿,父亲只有晚上偷偷的才敢回家一趟,白天不见踪影,靠自己还赌债是不可能的了。
亲戚那边已经借了个遍,见到他们都已经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