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一点都不行。有些父母,孩子不小心受伤了,第一时间不是查看伤势安慰孩子,而是指责怒骂。这是蒋献最嫌憎的场面。
小时候施璟喜欢爬树,一溜烟儿就上去了。她爬幼儿园的观赏木,进退维谷下不来,在上面急哭了,叫喊着,小蒋,你快来帮我!
蒋献和老师一起给她解围,抱她下来。
大抵是从那个时候起,蒋献就知道无底线维护施璟。老师在树下批评施璟,说她做错事,不该爬树,再这样子就叫家长来,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能有小红花。
施璟瘪着嘴,衣摆扯得皱巴巴,眼里含了一汪泪,强忍着不哭。
蒋献听不下去,倔强反抗老师的批评:“小璟都知道错了,干嘛一直说她!”
“她一声不吭,这是知道错了吗?有哪个小朋友天天爬树的,摔下来怎么办?”
蒋献紧紧牵着施璟的手,两只孩子气的小肉手黏在一起。
事后,他回家用自己的玩具,跟蒋延换了一沓现金,次日拿去哄施璟,“没关系的,以后我们不爬树就是了,给你钱,不要伤心了。”
“我才没有伤心。”施璟接过钱,小小年纪就会学着大人点钞,手法有模有样。点好钱,摘下发绳捆住,艳红一沓现金塞进书包里。
贺临背脊僵直,好像明白了蒋献情绪失控的点。蒋献不允许有人指责施璟,只有一有人指责或者抱怨施璟,他都会发怒。
譬如上次,施璟去赌石,他不过是对施璟说了句“赌石不好,以后别再赌了。”,就是这么一句话,也让蒋献发火。
施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又跑去拿抄网,网兜里有两条拇指大的小鱼。她轻声叹息,把鱼放回河中,“太小了,不抓了。”
三人一起回到路边,贺临缄默不言,自己到地里把半袋子的花生扛下来。
施璟取下弹力绷绳,花生绑在摩托车后架上。她感觉到蒋献和贺临之间气氛僵滞,没多说话,跨腿上车,扶正车头,对贺临道:“上来吧。”
“嗯。”贺临坐上摩托车,单手搂住施璟的腰。
蒋献站在原地,目送车子渐行渐远。
施璟稳当开着摩托车,送贺临到家里。卸下后架的花生,倒车调头,“你先等等我,我去接蒋献。”
贺临轻轻点头。
施璟原路折返,遇到蒋献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车停在他身边,抬抬下巴,颐指气使,“上车。”
“我来开吧。”蒋献道。
“我的车,不准你开。”
蒋献只好乖乖坐上去,最后一丝夕阳斜切而落,把两人的影子照得又长又深。快到村头时,施璟才道:“以后别用那种语气和贺临说话。”
“你心疼了?”
“没。”施璟降下车速,心里隐隐徘徊着无可言说的微妙,“我和他还没分手,你别让我难做。”
蒋献细细品琢她的话,“还没分手,意思是准备分了?”
“我没这么说。”
回到家里,施曼容给施璟打电话,说店里有点忙,来不及回村里,让施璟开车去镇上和他们一起吃饭。
施璟在院子接电话,看了一眼蹲在水龙头边洗菜的蒋献,回道:“妈,不用,小蒋自己做饭呢。”
施曼容:“对哦,还有小蒋呢,妈就怕没人给你做饭。”
吃过晚饭,施璟给贺临找了一套睡衣,让他先去洗澡。她站在院子的路灯下,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蒋献从后头悄无声息走来,嗓音低哑:“我收拾了三楼左边那间客房。”
“收拾客房干嘛?”施璟抬起头看他。
“不收拾,你男朋友今晚住哪里?”
施璟移开目光,继续低头看手机,声音很淡:“他和我一起睡就行。”
蒋献所有的战斗力倾塌覆灭,瞳面犯凉,又干又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做吗?”
“什么?”施璟没明白他的话。
“要上床吗,家里没套。”他幽幽盯着施璟的脸,眼神逐渐空洞哀切,半天没得到施璟的应答,最后不疾不徐开口,“我去买吧。”
说完,鞋尖调转朝院门,踩着拖鞋的步伐疲沓冗长,向来挺拔傲岸的脊背显得无力。
他到廊下换了运动鞋,去雨棚推出摩托车。骑上去,油门轰响,消融在冥冥漆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