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野兽很多,野兔子的骨架还没被野兽吃掉,说明初六刚刚离开没多大会儿。
倘若初六当真只是奉命查探燕冲去往南疆所为何事,他应该大大方方地进入军中,当面向穆清淮询问,而不是藏在暗处,一路跟随燕冲回去,从头到尾都不露面。
更何况,初八作为黎溶的两大心腹之一,也在南征军中,黎溶完全可以问初八,根本不需要派初六跟过来再跟回去。
“兰舟,我打算写两封战报,将燕冲意图结盟、共同攻打南楚之事同时上报朝廷与太子殿下,你以为如何?”
叶兰舟点了点头:“即刻去办,切莫耽搁。”
穆清淮当即返回中军大帐,写了两封意思大致一样,但是措辞稍有不同的战报,一封派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上报朝廷,另一封则交给初八,命他即刻骑叶兰舟的劲风赶往北境,务必要亲手交给黎溶。
千把里的路程,傍晚出,隔了一天,第三日黄昏时分,初八便到了北境军中。
见到黎溶,初八行礼之后,当即便将穆清淮的亲笔书信呈上。
黎溶对于初八会来北境军中颇为诧异,他是中路军将领,除非是重大军机要务,否则大将军不会轻易差遣他离开军中。
“启禀太子殿下,前日北燕太子燕冲突然来到南疆军中,求见平南大将军,提出请求,希望能与我军结盟,共同攻打南楚。大将军命属下快马传信,禀报于太子殿下。”
黎溶闻言,不禁一愣。
初六还没回来呢,初八反倒先来北境军中了。
黎溶没接信,只淡淡地吩咐:“念。”
初八拆开信,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
信中所说便是燕冲前往南疆寻求结盟,共同攻打南楚之事,穆清淮表示身为将领,应当遵从君命,不敢自作主张,已经将此事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并禀报太子殿下,以求南疆北境消息往来,彼此熟知,不被敌国利用消息迟滞钻了空子。
黎溶默默地听着,等初八念完信,他才问道:“燕冲到南疆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午前。”
黎溶眸子微眯,淡金色的眼瞳死水一片,藏住万千波澜。
“你何时出?”
“回太子殿下,属下前日午后出。”
“前日午后出,两日两夜赶路千里,你这一路辛苦了。”黎溶意味莫名地道。
初八跟随黎溶年数已久,虽说黎溶一向冷漠,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揣测他的想法,但也正因如此,他身边的人做事都比旁人细心得多,很会察言观色。
初八毕恭毕敬地道:“属下所骑乘的是瑞懿夫人府中饲养的快马,听说是从太仆寺精挑细选而来,由鲁将军精心饲养。鲁将军养马是把好手,瑞懿夫人府的马一昼夜可行五百里之多。”
黎溶淡淡一笑:“倒是神驹。”
初八垂站着,回道:“大将军曾对属下说,南疆至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往返也要十日之久,若是遇上大雨,会耽搁得更晚。因此大将军命属下快马来向太子殿下禀报,不知北燕请求结盟一事,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黎溶没什么表情,语气依然淡淡的:“大将军幼承庭训,家学渊源,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对于战场之事,他比孤更擅长。大将军的意思,是否应该接受北燕的请求?”
初八摇了摇头:“大将军说事关重大,他不敢擅自做主。”
对于这个答案,黎溶内心颇为满意,于是淡声道:“你赶路辛苦,下去歇着吧,此事孤要细细斟酌才是。”
“是,属下遵命。”初八抱拳行礼,继而跪下磕了个头,问道,“主子,您身子可好?北境苦寒,如今已是腊月间,更是奇寒彻骨,您的眼睛能适应如此酷寒么?”
初八奉穆清淮之命而来,在公务禀报完之前,他与黎溶是君臣关系,公务禀报完之后,便是主仆关系。
黎溶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淡金色眸子落在他脸上,眸光涣散空洞,山水不露。
片刻,黎溶微微一笑:“孤一切皆好。”
初八面露喜色:“主子安好,属下便放心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呈给黎溶:“这是属下临出前,去向瑞懿夫人求的药,能安神助眠,解压宁心,令人快恢复体力,但又不会嗜睡。主子镇守北境劳心劳力,万望主子保重千金之体。”
“你有心了。”
初八呈上小瓶子,这才跪拜而退。
黎溶扫了一眼拆开的信封,上头写着几个正楷字:敬呈太子殿下,臣穆清淮。
黎溶眯了眯眸子,眉头一蹙即展,依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模样。
穆清淮会将燕冲请求结盟之事上报朝廷,这是在黎溶意料之中的,但没想到,他会派初八过来向自己禀报。
由此看来,穆清淮不但对朝廷忠心,对他这个太子也很是尊敬,这是在向他表达自己的立场与忠心。
黎溶当即召来手下将领,商议燕冲提出结盟一事。
绝大部分将领都持反对意见,北燕前脚还跟南楚穿一条裤子呢,这说翻脸就翻脸,如此背信弃义的小人,跟他结盟无异于在自己脑门上悬了把刀。
“北燕不守盟约,两面三刀,实乃小人,我东黎堂堂泱泱大国,岂能与竖子为伍!”
“北燕想趁火打劫,又怕打不过南楚,这才拉着咱们东黎去给他当先锋,给他捞好处,他想得美!当咱们都是傻子吗?”
“太子殿下,依末将愚见,这盟结不得!”
“对,对,这盟结不得!”
“末将听说,此前平南大将军抓获南楚元帅楚延,南楚国君为救楚延派出国师前去谈判,不料国师铩羽而归。小皇帝楚翎气急败坏,亲自去东黎军中,使计生擒瑞懿夫人,瑞懿夫人拼死杀出重围,逃出生天,但身受重伤,只怕……”
黎溶闻听此言,眉心突的一跳,脱口问道:“只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