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越慌忙连退数步,面色阴沉地盯着那把削铁如泥、插入岩石之中还在轻颤着的长剑,转身看向来路。
“还好本主又折返回来瞧了瞧。”晌清欢站在小径上,一挑眉,笑吟吟道,“药王谷怎么尽出这种货色?”
“你……”
“山下的侍卫稍后便到,还请长孙兄在一旁老实呆着,不然等会请你也赏赏月坠个崖,岂不美哉。”晌清欢无意与他纠缠,将人逼退之后,迅来到石崖边,冲岑熙喝道,“别松手!”
他放下灯笼,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在剑上轻轻划开几道口子,用力撕成几条,飞快地打结连接成一条布绳,垂下去放到了岑熙手边,道:“抓住绳子!”
岑熙睁着朦胧的泪眼,哆嗦着伸手去够,够了几次都被风吹偏了,整棵岩松晃得摇摇欲坠,吱吱嘎嘎往下掉碎石。
“别慌,慢点。”晌清欢放缓了声音,“抓住就没事了,我一定会拉你上来的。”
这回岑熙终于抓住了。
晌清欢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坠得一咬牙,顿了顿,开始把人往上拉。他力气很大,收绳的度既快又稳,几下便将岑小大夫拽了上来。
岑熙趴在崖边,正努力想爬上来,忽然惊恐道:“身、身后!”
晌清欢头也不回地一个肘击,把人打翻在地,半点也不耽误地托住他的咯吱窝用力往上一提,一下子收不住力道,两人一前一后跌倒在石崖上。
顾忌着旁边还有个不安分的长孙越,晌清欢手腕一撑便翻身爬了起来,还未开口,脸色忽然剧变。
不知是方才动静的影响还是这岩石质地本就有些脆,几道粗长的岩石裂缝从长剑的位置飞快扩散开去,快到晌清欢来不及思索什么。
他将岑熙往前一推。
岑小大夫踉踉跄跄地扑过长剑位置,摔了个狗啃泥,却听身后一阵仿佛山石滑坡地隆隆声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一瞬间瞳孔骤缩。
长剑连同着身后那块石崖一同掉下去的,还有个人影。
像片飘零的柳叶。
那人前不久才跟自己道了个歉,点了一桌好吃的想把自己骗着留在陵德湖。方才,又把自己从长孙越手里救了下来。
最后,将那一线生机留给了自己。
“晌、晌清欢……”岑熙喃喃着,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滚滚而下,这回却不再冰凉,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逐渐燃起无匹的愤怒与恨意,转向长孙越,声嘶力竭道,“我杀了你!!!”
第1o5章
飞鸿领着人赶到时,就看见岑熙和人打作一团。
他命侍卫制住长孙越,扶起岑熙,左右看了两眼,问道:“主呢?”
岑熙擦了擦青肿的嘴角,沉默地望向石崖边缘。
飞鸿也瞧见了那处断口,心底蔓延开一股不妙的感觉:“难道……”
“这石崖峭壁上生了许多岩松,他不一定会死。”岑熙沙哑道,“派两个人把长孙越押回去,让陵德湖那边知道生了什么事,顺道把我的药箱取来。剩下的侍卫都跟我去救人,我记得有一条能去谷底的近路。还有……飞鸿兄,你对陵德湖附近的情况熟悉,找家最近的医馆,我需要大量的纱布、固定骨头的夹板,若能弄到担架是最好的。”
飞鸿乍听见吩咐,愣了一愣,迅反应过来,道:“是。”
陵德湖几乎倾巢而出。
众人举着火把寻了一夜无果,仿佛这么个大活人掉下来后就凭空消失了。
东方亮起霞光,透过晨雾,轻轻落在岑熙苍白的脸上。他仰头望着峭壁上那处长满青苔杂草的巨岩,咬了咬牙,忽然拽住旁边的树藤开始向上爬。
等飞鸿现时,他已经爬得离地快有十丈高,正吃力地企图翻上巨岩,还滑了一下。
“岑小公子,危险!”
岑熙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喊他,挂在半空努力蹬了两下腿,磕磕碰碰地爬了上去。
不一会儿,巨岩上传出一阵嘶哑得快要断了气的哭声,抽抽噎噎地喊道:“找、找到了……在这里……还、还有气儿……”
片刻之后,所有尚在搜寻的人都聚拢了过来。江无昼站在崖底,一身白衣尤其醒目。他满面疲惫,却难掩振奋,冲巨岩喊道:“子熙!他怎么样了?!”
“把药箱送上来!”岑熙探出头,用力抛出一截绳子,“胳膊和腿都摔断了,人没事,还清醒着!”
药箱很快被送了过来,绑在绳子上吊了上去。
岑熙抹了把眼泪,翻找出止血粉,转头爬到晌清欢身边,道:“主,你还有伤口在渗血,我先把血止住了,再把断了的骨头固定好,让他们带你下去。”
晌清欢躺在草丛里,眯起眼瞧着那泛起鱼肚白的天,无奈道:“轻点啊。哭什么,别哭了。刚才那会儿哭得,还以为给我号丧呢……嘶!不是说轻点么!?”
“我看主很有精神。”岑熙听见“号丧”两字,又狠狠地撒了一大把止血粉上去,“这是迟兄特制的药,起效快,就是疼了些。”
“……轻点轻点,我摔下来又躺了大半个晚上,经不起折腾。”晌清欢边倒抽凉气边断断续续问道,”长孙……嘶,长孙越怎么……哎疼!怎么样了?“
“押去陵德湖了。”
“我想想……如何处置他。”
岑熙垂着眼,一声不吭地将伤口附近的草叶泥土都擦去,草草裹上纱布,拎起夹板开始固定摔断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