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模糊的一小团墨色,原来是我啊?”沈蔓轻声道,眼中也带了些笑意。
“是啊。”沈毅回望了她一眼,语气复杂,“你娘走的时候,你尚在咿呀学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了。等你出嫁前,爹一定找全城最好的画师,给你画一幅画,与这幅画挂在一起。哪怕你不在将军府,爹来这里也能看到你。”
沈蔓眼圈红了,“爹,您说什么呢,哪怕女儿出嫁了也会常回来的。”
沈毅没说话,来到桌案前,将一样东西递给沈蔓
沈蔓接过那明黄色的布,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爹,这是?”
“打开看看,”沈毅道,“爹心愿达成,也算能安心了。”
沈蔓慢慢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讷讷重复道:“……赐婚?”
沈毅点头,“是你与太子殿下。下个月就成婚。”
沈蔓站在原地,手中黄绢都被她攥得皱在了一起。
她万万没想到,圣旨这么快就下来了。早间听项承昀的口吻,她以为至少也要等上几日,哪料到竟然是今天。
若非她了解项承昀,知晓他无法左右圣旨,她都要以为项承昀是故意的了,表面上客客气气征求她的意见,转身就趁她不在直接下了圣旨。
“我……”沈蔓咬唇,低声道,“……我不想嫁!”
沈毅一愣,显然没想到沈蔓这般抗拒,“为何?”
“爹您根本不了解他,”沈蔓眼中带上几分惧色,“他……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怎么了?”
“他……”沈蔓张了张口,却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诚然,上一世的项承昀的确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可这一世……至少目前为止,这人瞧着还挺正常的,用疯子来形容他,确实有些不妥。
“……反正他让我心中不安,我不想嫁他。”沈蔓硬声道。
沈毅困惑,“为何会让你心中不安?”
“我曾被他……我曾做梦,被他下令追杀。”沈蔓捂上心口,嘴唇有些白,“实在是太痛了,我忘不掉。”
沈毅见她面有惧色,不似在推脱,想了想,道:“可那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哪怕生过,那也是在你梦中,与你的现在毫无相关。梦中的事,不该影响现实的你的决策。”
沈蔓默然不语。
“你如果带着梦中的印象,不愿意去试过了解现实的他,又怎么知道他与你梦中是不是相同?”
沈蔓嗫嚅,“可是……”
沈毅叹了口气,“爹不想逼你。只是目前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爹希望你不带偏见地去仔细考虑一番,若你果真不愿,爹去找陛下退婚。”
沈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是不是给爹添麻烦了?”
“婚姻大事,本就该慎重,麻烦点怎么了?总强过嫁过去再后悔。”沈毅说完又继续道,“当然了,如果你出嫁后觉得后悔,爹是完全支持你休夫的,将军府虽大不如前,但养一个你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沈蔓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爹。”
刚要开口,突然有小厮跑过来,慌里慌张道:“将军,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一见小姐!”
*
沈毅父女赶到正厅时,项承昀正站在桌前,看着插在瓶中的两枝梅花。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项承昀转过身,三两步上前,扶起沈毅,“将军见我,不需多礼。”
沈毅示意项承昀上座,“不知殿下找小女所为何事?”
项承昀道:“为那道赐婚圣旨而来。”他犹豫了一下,向沈毅行了一礼,“将军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与沈姑娘单独说上几句?”
沈毅看了沈蔓一眼,道:“你二人之事,无需来问我,你们自己商量即可。”
他拱了拱手,旋即大步走出了正厅,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沈蔓冲项承昀颔,“殿下有话可与我直说。”
项承昀看向沈蔓,略带歉意道:“今早与你商量时,我并不知父皇的旨意这么快就会拟好。我回去后,一听闻此事就立马赶了过来,不想却还是晚了。”
沈蔓摇了摇头道:“陛下的旨意,如何能怪罪在殿下身上。”
她一开始确实想过,会否是项承昀先礼后兵,一面与她商量,留个好印象,一面又暗中操纵,促使此事板上钉钉,可她了解项承昀,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再说了,她有什么价值,值得项承昀特意来留个好印象?
项承昀看起来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殿下,”沈蔓道,“我听闻早上,左相举荐您顶替家父的钱法侍郎一职?”
项承昀语气诚恳,“我非是想要抢将军的功,沈姑娘不要误会……”
“我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沈蔓忙道,“家父远在边关多年,对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并不熟悉,很容易被人利用,我私心是希望他能远离这些的,殿下此举,正是帮了我。”
项承昀点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因此特意交代了左相,若将军遇到棘手的事,能替将军说上两句。希望将军不会因为此事而对我心存芥蒂。”
“不会的。我爹他打仗惯了,本就不爱处理这些,你替他挡了这职务,他自然也是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