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岄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姿势有些过於亲昵,悄然往一侧让了让。
「禾山,你现在还觉得你应该是这府中的王爷吗?」
「……?」
穗岁退後两步,对黎岄行了个神界的礼,在他有些困惑的眼神中抬头:「你衣服都被汗打得有些湿了,等下吹了风别着凉,快去换身衣服吧。」
随後她将方才搁於一旁的桃花酥取来放到黎岄手边:「这是我亲手做的,换完衣服再尝尝。」
说完穗岁便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黎岄忽然说了一句:「什麽都可以吗?」
穗岁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麽。於是侧过身笑道:「王爷想我做什麽?」
黎岄说:「你会做春卷吗?」
「会。」穗岁顿住,有些试探地问,「全素的春卷,你想吃吃看吗?」
「未曾听说过这个口味,可以一试。」
一时穗岁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在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但面上仍不露神色:「那明日我就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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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後,穗岁见天色还早,便戴上幂篱,准备去集市上逛一逛。
她给禾山与仙使都做过些衣物,便想着要给黎岄准备些别的小玩意儿,但具体要做什麽还没想好,才打算看看人界近日有什麽新鲜玩意儿。
走着走着,她抬头看见一处装修十分典雅的玉石铺子,便提裙而上。
王城脚下的居民大多富庶,因而这样的玉石铺子顾客络绎不绝,但大多围着中间最显眼的几块翡翠与剔透的和田玉来挑选。
穗岁却一眼被角落里一块通体透黑丶巴掌大小的玉料吸引到了。她还不曾见过纯黑色的玉,不由撩起幂篱,弯腰仔细查看。
「姑娘真是好眼力,寻常客人都注意不到这里,但其实这块墨玉才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那便是她买不起的意思了。
穗岁正在心中纠结是否要婉转打探一下价格,却在起身的瞬间彻底僵住。
身後这人的声音太过耳熟了。只是许久未见,她说话的语气又与从前的跋扈全然不同,变得谦逊又圆滑,是以穗岁一开始并没有将她认出来。
「姑娘怎麽了?」身後那人载笑载言道,「若是姑娘囊中羞涩,又对我们家的墨玉喜爱得紧,我将它送给你便是。只要姑娘答应与我这个老板娘去楼上泡壶茶,叙叙旧。」
穗岁叹了口气,见暴露得彻底,便跟着老板娘一同上了楼。
关上房门後,穗岁还未来得及说一字,幂篱便被对面那人扯下。
「你脑子是有问题吗?大街上大家都是正大光明走来走去,你戴这麽个东西遮脸,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穗岁低头浅笑,这才是她记忆里那人该有的说话方式。
其实她还在自己身上施了术法,寻常人目光瞥到她这里只会默默掠过,回避掉她整个人的存在,因此并不那麽容易认出她来。
但是她已经许久没有再体会过这样兜头盖脸的指责了,话难听的不行,却都是为了她好,於是穗岁嘴角弯的幅度更大了些。
她真的有些想念壬曲歌了。
「三姐,」穗岁喊道,「你也来人界啦。」
原本她以为壬曲歌会语气不耐烦地说她没资格做自己的妹妹,却见壬曲歌收了脸上的嘲讽:「别喊我这个,我不是鲛魔的三公主了。」
穗岁愣了一下:「那我喊你姐姐吧。」
「随你,」壬曲歌的脸上习惯性地爬上一丝嫌弃神色,「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上了岸以後我的鱼尾和鱼鳞都消失了,况且……你能来人界,我就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壬风眠赢了壬威後,坐上太子之位不过两日,便……杀了父王。」壬曲歌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鲛魔一族血缘淡薄,生性暴虐,却始终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还痴心妄想地以为我兄长会与壬威不同。」
离开孽海那日,黎岄化作穗岁的模样在壬曲歌的剑上留下了自己的血。因此从那以後,只要壬曲歌下定决心走出孽海,便能以一个人族的外貌行走世间,不受禁制左右。
穗岁心想,壬曲歌一定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才会让她抱着必死的心态往沙滩而去。
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发现此间秘密,重获新生。
但见壬曲歌低着头,神情有些低落,穗岁便觉得她若是不愿意说,她就不必再追问过去种种。
「说起来姐姐的店铺好生气派,想来在人界赚了不少钱。」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毕竟从前壬曲歌所有心思都在打扮与玩乐上,哪里会对经商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