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方舟昏昏沉沉地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人。一张鹅蛋脸肿成了大饼脸,懊恼後悔的情绪照例涌上心头,只觉得自己荒唐又可笑。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消肿,套上oversize的衣服,暗自祈祷没人能察觉出她的异常。
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个周末,整栋公寓楼里安静得似乎独剩方舟一人。
周一一早,方舟照例边吃早饭边刷地区新闻,留意到了这样一则报导:
一名23岁女患者於本月初因病送入图大综合医院治疗。疑因病房地板湿滑,意外造成女子从窗口跌落,抢救无效去世。
……
现有的初步调查显示该女子的死亡是一起不幸的意外事故,但警方仍未排除刑事案件的潜在可能性,因此证人证词丶监控记录等证据在正式结案之前暂不予公开。警方目前仍在搜集和调查潜在的线索,以寻求足够多的证据来排除刑事犯罪的可能……
书面的德语语法结构复杂,一句话套着一句话。方舟读了几遍,尝试去理解,最终无奈放弃。
傍晚从学院图书馆回家前,她绕道去了趟医院。
病房窗口下摆满了哀悼的鲜花和蜡烛,还有汉娜的相片。
笑容明媚,目光和暖。
直到看到相片的那一瞬,方舟才终於明白过来,她的室友真的永远离开了她。
葬礼安排在周三,方舟请了假,和穆勒太太一同前往。
穆勒太太做事细致,提前发来了详细地址。
一个方舟先前从未听说过的城市名。
她把地址输入搜索栏,是附近一座小城内的教堂。
很久之後,方舟才知道,这座小城不过是H家族的固定资产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出发前,她照例将自己的行程告知好友杜依。按照她们先前的约定,每次去往陌生的地方,都会给彼此报备行程信息。
抵达後,方舟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步入教堂。
教堂规模不大,可内部华丽的玻璃彩窗丶精美的天顶壁画,延伸至穹顶的雕饰纹理,繁复精致程度丝毫不逊色於她曾参观过的几座欧洲着名教堂。
人来人往间,方舟认出了不少在新闻上频繁出现的熟悉面孔。
座位的排布不仅按照与逝者关系的亲疏远近,应该还考虑到了宾客身份的重要程度,因此方舟和穆勒太太被安排在相对後侧的位置。
方舟的视线穿过前排一顶顶妇人的礼帽,精准定位到了侧前方第一排的诺亚。
他看上去相当镇定,像方舟初次遇到他时那样,冷漠疏离,面上不见任何情绪。
汉娜的祖母Sophie,Leon,另一位年长的叔叔Paul,还有汉娜唯一的姑表妹Mia接连上台致悼词。
唯有诺亚,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没有登台。
气氛庄重肃穆,方舟压低了声,询问身旁的穆勒太太:「汉娜的父亲呢?」
「据说是在澳洲内陆荒漠的某个地方做禅修,始终联系不上他。」
方舟略带鄙夷地微微努了下嘴。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她爹更荒唐的父亲。
落葬的家族墓园距离教堂不远,方舟随着人流缓缓步行前往。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牧师声音低沉地念着祷告词。
大理石墓碑上刻着:HannahSophieLuiseEugenieIsabelvonH。1994-2017。
仪式终了,众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