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点,也是因为杜母每周四下午一点半,都必须参加单位里的例行周会,雷打不动。
如此一来,留给她训话的时间只有短短半小时。
卧室门虚掩着,方舟一面换衣服,一面听着屋外母女二人的对话。
杜母似乎又在不遗馀力地给杜依介绍男孩子。
「他是车辆工程师,88年,属龙的,跟你属相很配的。现在外派在柏林……」
杜依立马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回道:「柏林在德国东北角,我住的地方在西南角,我去碰个面还得穿越整个德国,多不方便啊。」
「据说男孩子人品很好的,为人很老实,以後能安稳过日子。」杜母被回绝惯了,仍尽心竭力地推荐。
杜依冷笑一声,「除了老实,他就没别的优点值得吹嘘了吗?男的但凡有一分的好都能被夸成一百分。要是他最值得称道的只有老实,那大概率就是没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优点。老实人发起癫来才叫可怕。」
「你这小囡……」杜母气得声音颤抖,「德国现在这麽不安全,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得找个男人照顾你吧?」
实际上,杜依身边断断续续一直有所谓的「男人」,只是他们没有一个重要到让她愿意称之为「男友」,也从未把他们介绍给她家人认识。
「妈,你别成天瞎看那些案件新闻报导。我这儿太平得很。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人呐,不是还有舟舟吗?」
说曹操,曹操到。杜依看到方舟的身影,脑筋一转,嘿嘿笑道:「妈,要不这样吧?舟舟比我大半岁多,等她先结婚了,你再考虑给我找对象的事,好不好?」
对於好友的「出卖」行为,方舟并不介意,她先前甚至代替杜依去过几次实在推脱不掉的相亲饭局。
方舟走上前,和屏幕中的杜母打招呼。
杜母冲方舟慈祥地笑笑,又凶着面孔冲杜依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舟舟她是铁了心不结婚的。现在的小孩子,怎麽一个个都不想结婚呢?」
「你自个儿浴火重生了,干嘛老想着把我们往火坑里踹呢?」
「你不能因为我的坎坷,就胡乱推测婚姻是坟墓。我和你父亲还是有过愉快时光的……」
杜父杜母早年间离了婚,後来不知如何,又重新复了婚。如今过着互不干涉,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
杜依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这茬事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那你这个夏天还回来伐?」
「哎呀,我还要准备两门考试呐。」
德国大学有不少科目的期末考试都会安排在暑假丶寒假的最後几周,好好的假期都过不安生。
「在家里也好复习的呀。你帮舟舟一道回来吧……」
「舟舟她要写毕业论文了,很忙的。」
杜母接着又是老生常谈的一番叮嘱唠叨。宝贝女儿远走他乡,实在是放心不下。
每回看到杜依和杜母视频,方舟打心眼儿里羡慕。她的父母在她刚进初中时就离了婚。如今远在加拿大的母亲只会给她定期发问候邮件,另组家庭的父亲则完全不联系她,好像这个女儿压根不存在似的。
杜母清楚方舟的家庭情况,只要她在场,总会连带着问候她。
挂电话前不忘对她叮嘱一句:「依依老是像小孩子一样的,你帮我看好她。」
同样的话,方舟不知听了多少遍,每次她总是笑着回:「好的阿姨,依依老乖了,您放心。」
「每个礼拜都要这麽来一回,烦死了。」杜依挂了电话就嘟着嘴抱怨,语气却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
杜依家境富裕,一人独享一套单身公寓,无人打扰。
二人分坐餐桌两头吃着早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听说你们专业的林淼退学回国了?」
「嗯,她都已经修完一半的学分了,这麽放弃太可惜了。」
「也不算可惜吧,应该算及时止损。她在这儿已经耗了四年了,每次一到冬天就自,陆陆续续进出医院好几次了。放弃对她来说还真不一定是坏事。」
网上有个评论德国留学的段子:不要害怕在德国留学的三年,因为这五年将成为你人生中最有意义的十年。
事实确实如此。德国大学课程艰难,德语又难学,大部分教授要求很严苛,毕业门槛极高。求学期间,罹患抑郁丶焦虑症的留学生不计其数,能按时毕业的只有极少数。
漫长的冬季尤其难熬。本就昼短夜长,太阳公公还极为吝啬,常常一连数日都不见它露面。
在杜依来图宾根的第一年,方舟就及时送了她过冬防抑郁三件套:维生素D补剂,鱼油,安神草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