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脸色太难看,两人隔着他五米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从心底散出的难堪和痛苦,浓郁到抹不到的悲哀和黯然。
很愤怒,很想怪他,想抓着他肩膀恶狠狠的问一问,我掏心掏肺的要洗心革面,你就是这样轻易践踏我的用心?
可是他没有资格,眼眶朦胧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画面。是曾经喝得醉醺醺的他,看着坐在桌子面前等他回家吃饭的夏宸衍,端来一碗冷掉的醒酒汤,那个言之扬嫌恶的看了一眼:“冷了,不想喝。”
“我再去热一热,你先吃饭。”
“不想吃,”言之扬挥开手,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你就只会做饭?不会干点别的?”
第二天清醒,冰箱里空无一物,垃圾桶里是被他嫌弃而倒掉的饭菜,自己仍是嗤笑,还耍脾气。
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真心被轻贱,原来是这样摧心剖肝的肝肠寸断。
去他办公室经过的路上,每一个角落都用矿泉水瓶插着一两只玫瑰——是他送的,有些已经开到颓败,还结了蜘蛛网,落下一层薄薄的积灰。
“您在这儿等等,夏夏就快回来了。”
言之扬从来没有来过夏宸衍办公室,感情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送他来上过班,却从来没有上来过,更别说现在的夏宸衍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一步一步的成长。
原来以为已经对他很好的,都不够好;以为了如指掌的,都悄无声息的错过。
桌面干净整洁,放着翻译的资料还有一堆厚厚的词典,以及写满批注的记本——他一直是这样,做什么都认真,全力以赴。
桌上伴着一张相框,言之扬捏紧了拳头——是迟凛在办公室工作的场景,一看就是抓拍,金黄斜晕的夕阳洒在男人侧脸,专注又迷人。
夏宸衍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言之扬呆呆站在自己办公桌前愣,眼睛通红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言之扬没有说话,眼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那束紫桔梗。
“有事找我?”越过他拿起桌上的花瓶,重换了水,插上鲜的紫桔梗。
“为什么不吃我做的饭?”
言之扬靠近他,步步紧逼。
“为什么要把花给别人?”
“为什么要丢掉?”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对我?”困到绝境的野兽双目赤红,带着哭腔逼问。
解开扣子拉起衣袖,被油烫伤的疤痕还没退,手指上有很多零碎的割伤:“这是我为你做饭时受的伤,难道这些不足以抵消我做错的事,也不能让你对我有一点点怜悯和回心转意么?”
“夏宸衍,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如果真的爱过我,怎么会这么狠心,舍得这样对我?”
夏宸衍盯着他良久缓缓开口:“我记得去年有段时间你很喜欢吃翻糖蛋糕;”
“所以你去年生日,我专门抽出时间,找岚省最好的翻糖师傅学了一个月;”
“那几十天我每天下班都要练习过四个小时;”
“最后我做出来了,你答应晚上回来和我一起过生日;”
“言之扬,你记得你去哪儿了吗?”
“我等到十二点过了你才回来,然后你说自己很累,那件我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做出来的蛋糕,你就尝了两口,放到坏了,你就丢了。”
夏宸衍说得很坦然,语气里没有一点埋怨和怨怼,好像故事里另一个主人公不是他。
“你知道翻糖蛋糕要调比例,揉糖皮,一遍一遍重复那些繁琐的工作么?你知道我被烤箱烫过么?”
“你不知道,我也一次没提,不在你面前说我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我爱你,所以为你付出的一切都是出自于爱,而不是用来计量讨价的筹码;”
“言之扬,爱一个人不是记住自己付出多少,然后一样一样讨回来,或是用它作为要挟和谈判的砝码;”
“而你还能堂而皇之的质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不如我就好好回答一下;”
“爱过。”
是爱,但只是爱过。
“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的,或许你以后可以找到一个愿意和你一起计量爱情的人,”
“但永远不会再是我了。”
半晌,脚步声离开办公室,男人没有回头,看他失魂荡魄的背影。
第2o章危机(修)
很久很久以后,当言之扬终于愿意回忆这些尘封的桥段,正视那些被他忽略的错误和伤害后,才惊觉命运真的待他不薄。
足足给了他三年的时间,近一千多个日夜可以迷途知返。如果他记得最初追夏宸衍的真心,如果那些声色犬马的聚会他曾张口拒绝一次,如果乱花渐欲没有迷他眼,如果,如果现小衍的失望。
如果他一直是言之扬,而不是后来的言总和言公子。
步履踉跄离开夏宸衍的办公室,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一遍一遍问自己:我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么?
是在计量和物化爱情,把真心作为砝码,步步计较么?
很想说不是,可张嘴却没法出声。按照他的认知,知错就改以物换物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就像有瑕疵的计划书只要改到尽善尽美,就像欠了钱只要还上,好像别的一切都能一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