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方才才问过那一句是否失明,现在他又将手轻柔的覆盖在了时然的眼睛上面。
他知道他看不到,但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女声音顿了顿,微微开口道:“道君,我看不到,你不必。”
沈青玄指腹微凉,覆在她的眼睛上。
像一团柔软的云雾,也像夏日里喝青柠冰可乐覆盖着的那一层薄冰。
时然将他的手拿了下去。
她轻声道:“道君,我看不见,并且,你的伤痕我并不挂在心上,而且,我名唤沈容,道君莫要再叫错我的名字了。”
沈青玄身体猛然一颤。
他没想到时然会这么说,他眉睫轻敛,思索半晌,又接着道:“我知道了。”
但随即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又在他的心里炸开了花。
他现在身上很丑,幸亏她目前看不见。
布满了鞭痕的身体,一道又一道,旧交错,他怕她知道了便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昔日的亲近。
人人都喜欢姿色殊绝的人,他怕因着他身上的这些伤痕,她便不再会看他多一眼。
她从前,说过他生得极好,或许她是会因着他的容色,而多垂怜他一点的,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她看到。
沈青玄一向高傲且自负,从不将这三道六界的什么放在眼里。
可他现如今却怕了。
他曾记得他教导姜玥学习时,姜玥向来聪慧又令人放心,但却总喜欢缠在他身边,给他讲一些说是她从书上看来的故事。
不过这些故事,沈青玄都从未接触过,他曾在姜玥熟睡时,潜入过她的识海,得到的结论是,那些故事并不是姜玥编撰出来的,而是确有其事,至于他并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这个小徒儿本就不是和他同一世界的人。
他向来记忆极好,讲过的故事就没有他记不住的。
陈阿娇因失去宠爱,去找司马相如千金求《长门赋》的故事他还记得,他想,他现在许是能理解陈阿娇千金求赋时候的想法,因为他现在也在无望的,孤注一掷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回头。
姜玥和他讲过的故事还有汉武帝的李夫人,因为害怕自己在君王心中留下最后的是病容,因此对汉武帝避而不见。
他还记得当时姜玥抱着个小被子,说什么也不肯睡觉,硬要窝在他的怀中才肯睡。
沈青玄向来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在他眼中,男人与女人没什么不同,毕竟他都是一样的不放在眼里,他的眼中,除了大道之外,几乎再无其他,些许对姜玥的纵容也算不上什么,况且他也并不觉得姜玥会因为这些喜欢上他。
那天平静无风,夜晚的星星很多,他穿着一袭白衣,而后姜玥窝在他的怀里。
少女的眸色清亮,抬起头来,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握着,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她道:“师父,我如果一辈子都无法修成大道的话,该怎么办啊?”
“不会,你是我的徒弟。”他声音淡淡,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少女咬着唇瓣,眸色里隐隐约约还看得出水光,眼睛水润得如同一头初生的小鹿,她声音嗫嚅,踌躇半晌才开口道:“我其实,我很怕我像师父那样会花好久,我怕我变老变难看了,师父便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