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在点着炭盆,如此温暖的房间内,李舒夜搭在她手上的手指也是冰凉无比,苏洛心中有些难受,摇了摇头,“这点儿内力我只用两三天便能恢复,倒是舒夜你在这么劳累下去,恐有毒的危险。”
“每三月一次义诊,我早已习惯了。”李舒夜回头看向她,“今日辛苦你了,阿洛。”
苏洛笑了笑,又注入了不少内力帮助李舒夜缓解体内寒意,“比起你跟韩云苓来,我只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路,谈何辛苦。”
她松开了李舒夜的肩,绕到檀木书桌前,打开食盒将自己带来的吃食一碟碟的都端了出来,“虽然我知道你没胃口,不过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下午前来就诊的人恐怕会更多。”
李舒夜怎么会对绯衣少女特地送来的吃食没胃口,他看着今日态度格外有些不同的苏洛,眼底漫上一丝笑意,“阿洛是否觉得意外?为何以杀人取命为立身之本的凛渊,会做出如义诊这样截然相反之事来?”
苏洛放碗碟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些许,点了点头。
“这是我师父在世之时留下的规矩,我也就将之延续到了今日。”李舒夜帮着她将食盒内的碗碟都端出来,而后挑了些苏洛喜欢的菜移到她那边,“李渊脾性怪癖,一生都醉心于医术与毒术,当初救我也是因我体内之毒诡异居多,为他生平罕见,不过他到死也没能令我体内之毒痊愈,是为一大遗憾。”
“舒夜……”这还是苏洛第一次听李舒夜提到他的过往,不由怔了一怔,她原以为将李舒夜救回并授以毕生医术的人会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听李舒夜的说法却并不是这么回儿事。
“不过这义诊却算的上是桩好事,可令我牢记为人医者之心,不必深陷凛渊,成为那只会使毒与杀人的工具。”李舒夜笑了笑,摆好了碗碟,将筷子递给她,“阿洛也吃一些罢。”
“说起来……我师父也算得上是个性情乖僻之人。”苏洛回想起幼时与穆星洲在山上度过的时光,再看李舒夜时就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看来这些身怀异术绝技之人多是性情怪异者,否则也不会走上与常人不同的道路,“不过我还以为像李渊那样活在传闻中的神医都是住在药谷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年只往外十个免死金牌什么的,江湖中人遍寻不得,于是为那令牌争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每一次现世都必将引起腥风血雨……”
“阿洛,你评书听太多了。”李舒夜勾起了唇角,眼底慢上温和的笑意,“医术与毒经一样,都得通过大量的尝试与积累才可提高,古有神农亲尝百草以试药性,若真有那一年只见十个病人,靠前人留下的医书便妄想医治奇症者,绝无可能是世人敬仰的神医。”
“我知道啦!”苏洛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尖,“神医都该如舒夜一般才是。”
“……我也算不得神医。”李舒夜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他连自己身上的病都治不好,如何算得上是神医?
苏洛读懂了那丝苦笑中的意味,心中微涩,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李舒夜找到冰蚕蛊,令他有朝一日能如这世上所有人一般普通而健康的活着,无须再日日受那寒毒噬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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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时间珍贵而短暂,众人勉强吃了些东西后,便又投入到了忙碌的义诊中去。
下午来的病人果真更多,苏洛正将一个面有苦色的大娘扶到另一边等候,忽然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数人的惨叫声与争执声响起,似乎是起了什么骚乱。苏洛皱了皱眉,安顿好大娘后闪身到了门外,只见一群人正护着一座软轿往落日楼中硬闯,个个都是劲装好手,一看就非常人。
“站住!”苏洛一声大喝,那群护卫嚣张惯了,岂会将她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上来两人拔刀就砍,苏洛一扬手,绯刃滑入手中,倾身一记飞踢将那扑来的两人踢飞在地,手中刀花一挽,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绯色的身影晃过,再回神时另外四个准备扑上来的护卫手中已经空无一物,苏洛将那四把夺来的长刀掷于地上,冷眼瞪着他们,“来者何人,敢在义诊之日撒野!”
落日楼中义诊由来已久,楼中大夫医术了得,在淮南城中颇受尊敬,早年李渊还在时也出过这样凭借权势不管不顾往里冲的人,这些年却是被李舒夜整顿的规规矩矩,让每个前来就诊之人都明白,除非是情况危及生命,否则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插不了队。软轿一行人的野蛮行为显然犯了众怒,不仅是苏洛,连带周围的百姓也开始谴责起他们来。
那些被夺刀的侍卫显然没想到苏洛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会这么厉害,更没经历过这种众人声讨的局面,不禁面面相觑,也不敢在胡乱往前闯了。
“大胆,你可知这轿中之人是谁?”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大喝了一声,眼中是挡不住的焦急,目光仿佛能冲上来将苏洛撕成碎片。
“是谁又有何妨?这世间无人性命能比别人高贵,你家主子急着看诊,这周围的百姓就不急了吗?”苏洛从来不惧这些权势之人,横剑挡在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声,令那侍卫头领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软轿的门帘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一只灰白的手掀开了门帘,轿中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面容秀气的青年,面色与手同样灰白,连嘴唇上都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看似摇摇欲坠,可怕的病容顿时将周围之人都骇的禁了声,“青山,你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