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制服一些妖邪赚钱,可是这几年修者们为了驱逐花瓣,人间遍地走,都轮不到他出手,别人看到妖邪出没,顺手就灭了。
仙门学灵决斗术,吐纳灵气周天环流,改变身体构造,延长寿命,意在练体筑基结丹飞升,不教堪舆之术,他也没本事去跟人间道士僧人抢算卦求签的饭碗。
像他这种在仙门里默默无闻,修为不高的弟子,原本赚的不多,出来后不知道能干什么,反而还不如普通人好生存了。
到最后,他只好去做工,去饭馆里洗盘子,可是手忙脚乱,打碎了一摞盘子,被那掌柜训斥了一顿,他性子一向软,可骨子里又带着一点不服输的狠劲儿,以前没能力,一家人都受气,如今,即便是穷,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从仙门出来的,打个人,不在话下。
他把这掌柜打了,店里伙计就冲上来拉他,他又把这些人也打了,而后,官府来了,将他往牢里一关,他有本事踹开牢门出去,可是,他忽而意识到,他跑出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逞一时之快而已,他跑了,就是逃犯,要是他不打那掌柜,现在还能在店里做事,起码每个月能拿到钱,够他过日子。而不像现在,他要赔偿那些人医药费,也没了事做。
关了个把月,他出来了,为了赔钱,他还把家里才置办好的一些家具又卖了些,再一次家徒四壁。
之后他又找了个事做,去给地主种地,风吹日晒,辛辛苦苦等到有收成,要被地主扣走大部分,那地主还三天两头挑刺儿,说他这干的不好那干的不好,想着法儿扣他钱。
前几天,地主说他的汗水滴到粮食里了,要扣他钱,这钱扣完,他这个月已经没有钱拿了,白白给人干了一个月的活。
他忍住了,不打人,埋头干活,不想再被关起来,起码有收成的时候,他能分到一些粮食。
他把那剩余的少的可怜的粮食留一些,再去卖一些,又添置了一点家具,抬头看看,屋子又漏雨了,今天下了挺大的雨,屋里屋外都在下。
他舍不得点蜡烛,坐在门口,看那干涸的江边不断有灵决的光闪过,终于忍不住去问:“三年了,你们到底来来回回找什么?”
正好这修者认得他,耐心解释道:“邪神的本源之水啊,找到他就能引来邪神。”
“哦。”
“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你。”对方又道,“得亏你之前提醒,才让我们跟着许仙尊,找到了这里。”
“啊?”
“我们引来了邪神,只是打不过他,没关系,有这本源之水,就会有办法的。”这仙尊拍拍他的肩,“我们已经又找到了办法,会再将邪神引出来,不过啊,你师尊可真难办,他一定要站在邪神那边,都与我们结成仇了,哎……这次再引邪神,你师尊与我们的仇怨要更深了,怎么办啊。”
对方叹了口气,雨下得很大,他原本想进屋里躲躲,可看那屋里都在漏水,他迟疑了一下,“小言,你是不是有困难,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吧,就是我辟谷,用不着多少银两,出门在外没带太多。”
言小白怔了怔,低头看着他手中的银锭,那一个银锭够他用两年。
然后这人说,他出门在外,没带太多,还说,他用不着。
你用不着的,是我梦寐以求的,是我汗流浃背在烈日下辛苦一年也赚不来的。
言小白心里清楚得很,知道这仙尊是好心,可就是没法压住内心里涌起的一阵阵不甘不平,那极强的自尊驱使着他生出一些莫名的恨意,他低着头:“多谢,不用了。”
“不用?”那仙尊狐疑地看了看他摇摇欲坠的房子,“你不用跟我客气,我真的不缺这个钱。”
“真不用。”他捏紧手。
“那好吧。”对方道,“行了,我们先走了。”他扬手笑着,神采奕奕,“小言,明日天明,我们一定能再擒邪神。”
道道流光从雨夜离去,眼前只余漆黑,伴着磅礴雨声,言小白低头静默了会儿,雨太大了,他想转身进屋,可是才踏进去,忽听得「咯吱咯吱」响动,屋子太旧,那房梁在这狂风骤雨中晃动。
他怕被砸到,不敢进去,撑着伞坐在岸边,靠着旁边的石碑呆。
有凌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传来,又有一阵刺鼻酒气老远就能闻到,他给种地的那东家不知道从哪里刚酒足饭饱回来,肥头大耳,正好路过这里,坐在竹椅上,四个小厮艰难地抬着他,一步一步踏雨前行。
他们带的有灯,经过石碑前看见了言小白,那东家招手让小厮在他面前停下,往前一指:“没看到田里都淹了么,你怎么还坐得住,快去排水去啊。”
他回头,站起来:“我现在已经下工了……”
这话还没说完,东家自竹椅上给了他一巴掌:“你给我做事,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我让你几时去干活,就得几时去,赶紧的,快点!”
言小白被扇得眼冒金星,捂着火辣辣的脸,回头往田里看去。
天地之尽,轰鸣之声摧散云烟。
江暮抬眼,无奈摇头:“他们又找来了。”
寻源术被破坏了,但是很明显,修者们又找到了别的办法,江暮闭眼感受了一下,淡淡道:“他们引了人间庙宇中的信念力加在寻源术中。”
人间有很多水阙圣君庙,纵然江暮本为邪神,可是圣君也是他,但凡备受香火的庙宇,皆有人类凝聚的强大信念,这种信念能采集出来,聚合成信念力,若是信念力足够强大,那享受供奉与祭拜的,只要还在世间,就能寻到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