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顺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抵受住诱惑,姿势别扭的爬上了车。
“驾!”
不等他进到车厢里,何三就吆喝着甩了个鞭花,那挽马踢踢踏踏迈开步子,不多时便奔驰向前。
来顺猝不及防,只好抓住车棚边缘,在车辕上蹲了下来。
寒风中就听何三唱道:“本帅帐中用目睁,见一番婆街中行,黄头碧眼非凡品,匆忙之下看不清,本帅开言将你问,你是番邦什么人,家住哪州并那郡……”
这也不知是那段京剧,被他胡改了词儿乱唱一气,开头还好,后面却净往下三路走,直引得街上人人侧目。
来顺蹲在他身边倍感尴尬,正想着赶紧钻进车厢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忽然间就觉后臀伤口剧痛,却是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啧”
就听那人在车内赞道:“这又翘又大的,倒真是绝品!”
还是那话,称呼这东西必然因人而异,所以何三尊称‘宝二爷’,来旺满口‘宝三爷’,来顺高呼‘姑太太’。
宝二爷依旧是宝二爷,但这并不妨碍来旺叫他‘宝三爷’,更不妨碍来顺给宝玉当长随时,也该一口一个‘宝二爷’的称呼。
因为当时来顺的要身份,是二房的奴仆,是贾宝玉的人。
身份、背景、立场、目的,都有可能导致称呼的变化、
而即便是同一种称呼,因为双方关系的不同,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举例来说:
别人管我叔叔叫‘二哥’,那是尊称;我也跟着叫‘二哥’,那是找打;如果我爹也叫他‘二哥’,他就得琢磨自己是不是得罪我爹了。】
等母子二人出了梨香院,外面早不见何三的踪影,只那守门婆子沉着脸,嘟嘟囔囔的咒骂着什么。
因见儿子鬓角有些汗渍,徐氏便问他可是累了,要不要去角门值房里歇一会儿。
“我这不是累的,是热的。”
来顺扯着衣领,随口抱怨:“刚才姑奶奶屋里点着两盆炭,这又闷又热的都快赶上夏天了。”
徐氏笑道:“她在南边儿住惯了,最受不得冷,要不然也不会选在梨香院住。”
来顺奇道:“这梨香院有什么特别的?”
徐氏却不答话,引着他从附近的东角门出了荣国府,来到一条极为狭长的巷道里,指着巷底那灰扑扑的小院道:“那就是你日后要去的锅炉房。”
这巷道位于荣宁二府之间,左右俱是国公府的高墙,出口还设有一道门禁,说是已经到了府外,其实仍是荣宁二府的私属所在。
循着徐氏所指望去,来顺心下的疑惑顿时有了解答,感情梨香院与锅炉房就只有一墙之隔,这近水楼台的,等到冬天自然比旁处更为暖和。
而这仔细一打量,他又现那包着棉绒的供热管道,除了通向荣国府,还延伸到了东面的宁国府里。
“这锅炉房也给宁国府供暖?”
“都是两位国公爷在世时修的,亲兄弟之间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那咱家……”
“咱家也有个小炉子,只是比不上府里暖和。”
母子两个边走边说,又花了半刻钟才走出私巷。
“娘。”
徐氏本想一路将儿子护送回家,来顺却在大门前唤住了她,嬉笑道:“就这几步路的功夫,您忙您的,我自己回去就成。”
刚穿越过来,就在家里先憋了大半个月,这好容易出一趟门,岂能不在附近走走逛逛?
尤其是那奉公市,整日听栓柱说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怎也要顺路见识一下。
徐氏看穿他的心思,本待拒绝,可想到儿子在家闷了这许久,也着实有些可怜,于是改口道:“那你路上小心些,可千万别耽搁太久。”
母子两个就此在门前别过。
来顺独自沿着宁荣街一路往东,原是想从奉公市东口进,自西口出,然后再就近回家。
可刚走出没多远,就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来顺起初并未在意,不曾想那马车很快又兜了回来,赶车之人‘吁’一声勒住缰绳,嬉笑着招呼:“这倒真是巧了,赶紧上车,三哥带你去开开洋荤!”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被薛姨妈视作麻烦的何三。
来顺原本就打算跟他保持距离,刚才又听母亲答应要‘警示’他一番,就更不愿与他扯上关系了,于是忙推脱道:“还是算了吧,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哪坐的了车?”
“上来趴着就是!”
何三不依不饶的诱惑着:“今儿你要是不去,往后再想瞧这洋落可就难了。”
听他又是洋荤又是洋落的,来顺也不禁好奇起来:“三哥这是要去瞧什么稀罕?”
“你没看报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