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主任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我们都是不允许背后议论同事的嘛,但现在人都走了一年了,说说也无妨。她啊,清高,不喜欢和同事们多聊。女人啊,到这个岁数,这么勺道,一般都是有问题的。”
“勺道”是龙番的俚语,意思就是过分注重自己的仪表,比较臭美的意思。于是冯凯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说说呗,什么问题?我最喜欢听这些八卦了。”
曹主任纳闷了:“八卦?什么八卦?道士那个?”
“不是,就是道听途说的意思。”
“那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哈。”曹主任说道,“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直到她去世了,才有人现厂办的王秘书每天情绪都很低落,听说还得了一场大病,就是到现在,每个礼拜三上午都要去人民医院一趟,这都一年了,还是这样。后来才有人说出来,曾经看到这两个人饭点的时候在食堂后面小树林里亲嘴。啧啧啧,两人都已经结婚了,这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啊,你说,是不是勺道的人都有问题?”
“您说的王秘书,是?”
“王飞凡。”曹主任说,“斯斯文文、一脸正气的,暗地里却搞破鞋。”
冯凯听完,陷入了沉思。
“我忙去了,过一会儿就到饭点了。”曹主任看了看手表,说,“你们可别说出去啊,都是他们瞎议论的。对了,需要我帮你们要两张饭票吗?”
“不,不用了。”顾红星见冯凯正在沉思,于是抢着说道。
翻拍架上唯一的金属件——相机支架的构造也非常简单,所以没用一个小时,工人就把支架给做好了。可是时间还是没有到饭点,冯凯只能继续磨磨蹭蹭,一会儿说这个螺丝孔小了,一会儿说那个旋钮不灵光,逼着工人不断地改进,直到工厂的午饭铃响起。
冯凯道了谢,收起了零件,拉着顾红星一起,混在前往食堂的人流之中,躲到了事车间的门口。等工人们都汇聚到食堂排队打饭的工夫,两人从门缝之间溜入了车间。
车间的布局还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摆放在车间东北角的技术革机器,因为出了人命已经封存。所谓的封存,就是用一大块帆布覆盖上机器罢了。
因为常年没有人打扫,这块帆布上积累了厚厚的灰尘。顾红星看见了很是高兴,毕竟有了这块帆布的保护,机器大概率没有被人直接触碰,提取到物证的概率也就大大提升了。
悄悄掀开帆布,尘土飞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帆布一打开,顾红星似乎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机器抓钩上暗红色的印记,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机器紧贴车间厂房的东北角,和北面的墙壁距离很近,几乎站不下一个人。而北面的墙壁有一扇小门,因为机器的阻碍,看起来是废弃很久了,但是还能开合。顾红星趴在机器的皮带上看了许久,说:“足迹已经看不出来了。”
“你要看足迹干啥,照片里不都有嘛。”冯凯左顾右盼,怕有人进来把他俩当小偷。
“你看啊。”顾红星指着机器说,“这机器距离墙壁那么近,几乎无法站人,所以正常情况下,包括女工在内,没有人会去机器的北边。那么,就不应该有人在北边留下脚尖向南的足迹。”
“可事实上就是留下了。”
“对啊,所以足迹出现在北侧框架上,就说明事情不简单。”顾红星挤到了机器北侧,说,“正常情况是不会站到我这边的,但如果是故意杀人,就可以躲在机器后面,趁女工靠近机器的时候,钻出来拉女工一把。”
说完,顾红星从机器的主体后面闪身出来,拉了一把机器南边的冯凯,说:“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女工肯定重心不稳,摔在皮带上,就会被卷入机器。而我这个位置,因为空间狭小,使劲拉人的话,也容易重心不稳,这时候就需要用脚踩到框架上,防止同时跌落。”
“你早就判断过,警方得出的女工用脚拨弄焦炭意外卷入的结论,是错误的。”冯凯说,“你要不要抓紧时间搜证了?”
“不,这个现场复原也很重要。”顾红星说,“我原来以为是有人从背后推女工,但是来了现场就可以看出,肯定不是推完人后因为惯性才踩上了边框。这里的空间狭小,只有可能是在机器对面拉人。既然凶手的行动模式是突然出现,然后伸手拉人,那么这件事要成功,就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凶手是女工的熟人,不然女工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正常来说,第一反应是喊叫,但是死者并没有这么做;二、凶手是伸手拉人,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支撑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脚踏在边框是一个支撑点,但同时他的右手也应该放在机器这个位置作为支撑。”(如下图所示)
女工被害过程示意图
说完,顾红星在自己划定的一个范围内,用放大镜看了起来。冯凯很是惊叹,这种利用现场重建,来缩小寻找指纹的范围的方式,是很先进的一种办法。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脑子。
不一会儿,顾红星就掏出了相机,说:“果然有!不过这是一枚变形的指纹,说明凶手的手按在机器上,生了位移。”
“一年了,还有指纹?”冯凯难以置信。
“是啊,正常的指纹早就没了。但是这机器上都是油啊,油是可以把指纹保存下来的。”顾红星说,“机器的这一面,是靠墙的,既然平时没人会到机器的这一面来,那这枚指纹就非常可疑了。还有,你看,这枚油脂指纹里,是有暗红色的印记的。这说明,很有可能是女工被绞死的时候,喷溅出来的血迹黏附到了凶手的手上,同时他站立不稳,用手扶住了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