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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读小说>侠客行猎滟记>第六章 灯明灭月圆缺洛阳永夜7

第六章 灯明灭月圆缺洛阳永夜7(第4页)

李纷至紧紧地抱住华远行,泪落无声,华远行像是用了千钧之力,才能勉强抬一抬眼皮,四肢仍在不停地抽动,对李纷至说了几声对不起,李纷至双唇咬出鲜血,华远行又叫青萍到床边,“萍儿……成雨以后……你多包涵……多谢你了。”

青萍也被泪水糊满了脸,十分悲痛,含泪点头,“爹爹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成雨。”

“记得爹……和你说过的……那些话……”

青萍又郑重允诺。

盟众们都66续续进来,跪在床边哭泣,大家都在等成峰来。

但是成峰还没到,倒是先来了个别人,那人一身土色,灰突突地从天而降,二话不说,落在华远行身边,将他扯过来,双掌覆于华远行后背,李纷至也被推到了一边,盟众门全都戒备起来,李纷至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面目像一张平板,十分怪异,华远行瞪大眼望着那人,艰难地挤出一句,“是……是郑经先生?”

郑经点头,不再搭话,专心运气,众人唏嘘,互相交头接耳,神色越警觉,“是魔琴!”“他来干什么!”

众人纷纷抽出兵器,但李纷至看郑经动作,此刻也明白了,郑经是来救命的,管他是不是魔琴,能救命最要紧,便叫众人散了,不许声张,魔琴若真的是来要命的,歃血盟全加在一起也挡不住。

郑经感觉华远行体内一股外来真气呼啸奔腾,且偏偏往致命的地方去,郑经感觉难以压制,仍在奋力抵挡,此时华远行确实感觉和缓了一瞬,虚弱地问,“郑经先生为何救我?”

“天下欠我公道,望华盟主为我作证正名。”

华远行笑笑摇头,紧跟着又被一阵袭来的疼痛控制住,面目扭曲。突然一个弟子跑进来,大喊,“师父师娘,有人杀进来了!”

李纷至对郑经鞠了一躬,“郑先生,拜托务必救活盟主,歃血盟当涌泉相报!”说着拎着剑就跑了出去。

一伙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拎着各式兵器,在歃血盟的院里大开杀戒,遇人便砍,下手狠辣,不拖一丝泥水,歃血盟众浴血奋战,惨叫声不绝,对方来的仿佛是个精锐部队,人人功力都很高,歃血盟战得很苦。

另一边屋里,郑经似乎也已经尽了力,身上蒸腾着热气,与华远行体内那一股真气斗在一起,难舍难分,郑经分辨不出来这是谁的真气,这是他从成了魔琴那一年开始,头一回遇见对手,究竟是何人,在华远行体内留下了这暴戾的真气,他问华远行,华远行也不知晓。

华远行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凉。

郑经道:“对不住,华盟主,郑某尽力了,不是他的对手,为今只有最后放手一试,若成,盟主可活,若不成,盟主恐怕全尸都留不下,要四分五裂。”

“郑先生……尽管来吧……生死有……命,我已受……病痛之苦多年,若……不成,死了清净……只是……成峰命苦……日后若有难处,有可能时……望先生帮扶一二……”说完这句,华远行便闭上了双眼,他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郑经突然力,硬是用真气将华远行已经软下去的身体顶得直立起来,身上脸上一块块怪异的凸起和塌陷,像是有个厉鬼要冲破他的身体出来。

突然间,郑经也像受了重击一般,仰面倒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郑经咽了一口血,立马又起身,灌了大力双掌再次拍到华远行背上,全力将自己的真气打到华远行体内,华远行往前一趔趄,郑经闭着双眼,感受着自己的真气与华远行体内真气对撞、纠缠、闪躲、追逐。

华远行的身体已经不像人的身体,以各种古怪的姿势扭曲着,郑经尽力保护着华远行的心肺,忽大叫一声不好!砰的一声,血光漫天,恶魔钻出了华远行的躯体,让这个人顿时四分五裂,有的散在了屋里,有的飞到了窗外。

此时门口一个人影闪进来。郑经也被那碎裂瞬间的力道反噬,横着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又摔下来,一身的鲜血。

再说华成雨哭天嚎地扑倒在华成峰门口,大喊着,“大哥!哥,快去看看,爹爹他不行了!”华成峰一惊,起初并没有料到会那么严重,几个人一起朝着歃血盟住所跑过去,离得老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议论纷纷,血迹一直铺到门口,成峰这才知道事情严重,忽然力往前跑,院门只剩了一半,满地的断肢啊,满墙的血,李纷至的尸体,半倚着墙,脸上全是血点子,肚子上一条长长的刀伤,几乎把她砍成了两截,她眼睛睁着,似乎还有目光,一点哀怨,一点期盼,一点不甘,手里抓着一条黑色的断臂,另一只手握着那把全是血的剑,成峰跪地上,轻叫了声母亲,伸手试了一下她的鼻息,没了半点希望。

华成雨也跑了过来,扑在李纷至尸身上,痛彻心扉地大喊了一句:“我的娘啊——”,硬生生哭晕过去。

里间传来一声爆吼,成峰不能多停留,疯了一般往里间跑过去,进门的一瞬,便是华远行肢体碎裂的一瞬间,成峰哭喊着爹,可是还哪有一个爹了?那只断手是爹,还是那只断脚是爹?他找到了华远行的头,连着半截身子,一只臂膀,成峰抱起那半截身子,血污了一身,成峰呜呜大哭,像要断气一般。

一旁郑经也爬起来了,刚要走过来安慰成峰,却见成峰瞪着一双充血的眼,滋滋冒着仇恨,吼他,“郑经!魔琴!为何下此毒手?”

郑经错愕,急忙辩解,“成峰……我——”

“不必解释,我亲眼所见!”

身后即休也进来了,盯着郑经问他,“郑经大哥,怎么是你?”

郑经叹一口气,冲破屋顶,绝尘而去,即休也嗖地一声追了出去,他不能相信,郑经曾亲口答应他,绝不伤无辜之人。

成峰一边满地捡着华远行的断肢,试图把他们拼在一起,一边喊着:“爹啊,娘啊,早知道这是你的不归路,你何苦来?何苦来?啊——”

爹啊!你为了谁啊?

爹啊!

可是天不应,地也不响,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黑,一个大个头就要栽倒下去,凤灵岳跟在成峰身后,原本也在帮他捡着断肢,一见成峰要倒,赶紧回身冲过去,叫了声“成峰!”当胸抱住,成峰挂在凤灵岳身上,垂着头,眼神涣散,两只手臂向木偶人一般,机械地来回晃荡。

成峰那一刻突然明白,遗弃不是失去,决裂也不是失去,哪怕仇恨,都不算,你总归知道,那个人还在这个世上,某一个地方,你吃饭的时候,他可能也在吃饭,你睡觉的时候,他可能也在梦乡;只有死亡,才是真的失去,这世上再没有他的痕迹,他的尸体很快会腐烂,关于他的记忆会渐渐模糊,再也不会有任何回应,你思念他,恨他,喊他,骂他,都只是你自己,没有他。

那是最长的一夜,哭声响了整整一宿。

次日清晨,洛阳街头早市,长夜尚未退尽,朦朦的雾色,一声鸡鸣,两声铜锣,从不远处传来。

两个挑着担的老大爷,一个卖豆腐,一个卖鸡蛋,一个从东街来,一个从西街来,一个姓张,一个姓李,那扁担执拗执拗的响,仿佛民生安详,万物祥和。

老张和老李在街头相逢,一同往早市赶过去,互相问昨夜睡得怎么样,老张咧着只剩下三五颗黑牙的嘴,说梦见了过年,欢天喜地鞭炮响,醒来时候还是美滋滋的,老李眼角堆着好几层褶子,说一夜无梦,睡得深沉,一觉醒来,浑身轻松。

章后诗:

行晚归,意垂危,墙头一枯梅,血色染宫闱,晚归也是归;

灯明灭,月圆缺,洛阳永夜,万物茕孑,明灭终灭;

人间生死呀,寻常事;红袖楼台,歌不停,舞不歇;

阿郎此去呦,不复返,杜鹃枝头声啼血,空余音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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