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箭很快追上了第一支箭,射在了第一只箭的箭尾上,第一支箭箭尾的羽翼被断了,两箭相撞,分别拐了个弯,第一支箭突然迅疾起来,仿佛箭身上藏着的怪兽挣脱了枷锁,两支箭从两个方向,前后对准了陈慈悲两处要害。
陈慈悲正在应对眼前敌兵,不防突生奇变,来箭力道奇大,他不想硬碰那力道,便飞撤了个身。
旁人都没看清,好像一道残光掠影,与那长箭堪堪失之交臂,要不是陈慈悲的度,箭已经把人射穿了,怎料撤身的脚还没站稳,又一支长箭以雷霆之势从天而降,那三支箭好像算准了他撤退的方向,两箭前后夹击,头顶还有一支冲下来,堵死了陈慈悲全部的退路,三箭必伤其一,虽然他在最后关头,凭空生出一股横力,将那三支箭都逼得各自偏了寸许,但第三支箭还是从他右肩胛骨下,穿肩而过,被那力道带得左腿跪在了地上,只靠着一直拐杖撑着。
陈慈悲头皮麻,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
费连河目瞪口呆,对着黑衣人连连抱拳,“神箭!神箭啊!”那黑衣人却一言不,翻身从城墙上跃了下去,如一只黑色的大鸟,羽翼翩然。
陈慈悲刚一跪地,四周的甲兵举着长枪呼啦啦冲了上来,陈慈悲一挥手杖,将自己前胸和后背裸露的剑杆齐齐斩断,只留了中间一截在血肉中,没流多少血。手杖再起往四周划了一个圈,甲兵惨叫,倒地一片,陈慈悲抵挡了他们三轮进攻,伤处传来恶痛,眼前的景象开始闪动。
陈慈悲还在凭感觉挥舞着蛇头拐,但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然越来越慢,力道也越来越小,渐渐迟钝的意念中,他还在想,许是这些年离开江湖太久了?都不知道江湖上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再或许是多年没有亲身对敌了,竟然这么不经打么?还是说,他老了?
眼前突然一黑,他感觉自己好像栽倒在地了,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他们找不到黑龙殿,或者一旦不幸找到了,希望阿良顶得住。
但是好像没有刀剑加身,他勉强抬了一下眼皮,一个高壮的青年,手里拎着一条钢鞭,正挡在他身前,本来以为自己得手了的甲兵,再一次被打得四散奔逃。
那青年面部轮廓锋利,高眉亮眼,脸上的表情轻蔑,丝毫不把这甲兵放在眼里,不知是妄自托大还是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那青年华成峰一边对敌,一边回头对他喊,“陈教主!要救命么?”
陈慈悲迷蒙间说,“小盟主,你想好,要是救了我,你可就也是朝廷逆贼了!”
华成峰讥笑一声,“我怕?”大喝一声,“来呀!”
成峰的功夫虽然比陈慈悲还差得远,但是早已不是当年刚从少林寺出来的愣头青模样,那钢鞭里仿佛融入了十八般兵器,顺着魔琴神功的内劲,如雷霆震怒般呼喝挥洒,虽然魔琴神功尚未大成,但对付这些虾兵蟹将,绰绰有余。
费连河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神箭先生已经走远了,但看来人只有两个,也没放在心上,下令猛攻。
陈慈悲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眼皮一动,看见了欧阳青鸟,“陈教主,你中毒了,这药丸吃下去,虽不能完全解毒,可缓解一时。”
陈慈悲眼神一亮,捏过那药丸就咽了下去,伸手抓过一旁的一个教众,“田邛!快带欧阳掌门到后面去。”
那田邛领命,陈慈悲脑子里有了一丝清明,朝着青鸟报了个拳,“多谢欧阳掌门!田邛带你去看即休。”
欧阳青鸟点了点头,起身就走,陈慈悲又拉住她,“要是灵儿问起,就说这里无碍。”
田邛带着欧阳青鸟,在甲兵中间左冲右突,每次要被甲兵砍伤或者拦住去路,就感觉到教主的蛇头拐在眼前闪了一下,甲兵死伤一片。城墙上的费连河于万千人中,没注意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喽啰,底下血战的兵士又不知道这人是要干什么去,靠着蛇头拐的护航,田邛拉着欧阳青鸟,转进了一条脏兮兮的暗巷,确定左右无人,伸手推开了巷子墙上的一扇矮门。
陈慈悲吃了欧阳青鸟的药丸,恢复了很多体力和精神,他就地运功祛毒,要是别人中了毒,便不敢运功,怕那毒扩散全身,但是陈慈悲的功夫和旁人不同,肩头留着的一截箭杆,随着他一声暴喝噌的一声窜了出来,打在一个敌兵脑门中间,一瞬毙命,接着暗色的血液从那肩头破洞处喷洒出来,带着内劲,扑在那些加兵身上脸上,中招的人捂脸大叫,没一会,那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是红色的了,毒好像排得差不多了。
华成峰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除掉陈慈悲的最佳时机,只一刻钟,陈慈悲仿佛恢复到了之前的战力,千万的甲兵在他面前,好像蚍蜉撼树。
城墙上的费连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叹了一口气,又叫人传令,结阵!
城墙下的甲兵得了令,一拨人围住华成峰,另一拨围住陈慈悲,绕着两个人飞快地转圈,嘴里呵呵有声。
华成峰看着那些兵不停地旋转,哪怕他拿鞭子抽下来几个,也马上有别的兵补上去了,里里外外共三层将华成峰围在中间,与华成峰之间保持着一根长鞭的距离,突然那一圈人两两中间各让出一个空,一群铁甲颜色稍微亮一点的兵从那空隙间钻出来,这些人的战力明显比其他普通的士兵强许多,约有十几个,牵制住了华成峰的长鞭。
正在华成峰与圈中那些人苦战之时,那三层兵士突然后退,露出了一圈扛着高大盾牌的甲兵,每盾一人高有余,圈内迎战的甲兵此刻纷纷后退,又隐没到铁盾的后面,伤了死了的也被拖了出来,第一层铁盾的包围圈成了之后,他们肩头上又生出了第二层,然后第三层,一共搭了四层,铁盾的包围圈逐渐缩小,成峰觉得眼前一黑,第四层的盾牌突然围拢了,遮住了天。
华成峰在里面暴喊了一声,回音阵阵。
像一座小山一样,将华成峰困在了里面,那外围还在不停地往上包围着,小山越来越牢固,里面传来钢鞭抽在铁盾上的噼啪声响,和猛虎阵阵咆哮。
而围着陈慈悲的那个阵,没结成,铁盾还没来得及出现,那三圈甲兵还没转完,已经被他砍成了肉泥,陈慈悲太过相信自己的功夫,谁都不放在眼里。
胡千斤遇上了朱敞,两厢交战,朱敞的长刀招式中规中矩,胡千斤的折剑走的全是偏锋,两人一时间竟不分上下。
城中突然起了大火,神农教的教众一个个顺着墙根地缝,纷纷消失了。
陈慈悲见火起,不再耽搁,飞身而起,一只脚蹬向那人山,两步就站在了那铁盾山顶,手里的拐用力往下一剁,那人山铁盾阵轰然倒塌,好似灰飞烟灭,陈慈悲拉着华成峰,两三个起落,也没了踪影。
这下费连河抓瞎了,敌教匪众,一瞬间消失不见。
墨良辰拗不过灵岳,便带着她俩人钻进了地缝,刚走没几步,迎面碰上了胡千斤,风度翩翩胡公子甚少这么狼狈,墨良辰心道不妙,赶紧问他圣主在哪,胡千斤说,“圣主应该是也下来了,上面现在没咱们的人了,但是恐怕……也只能抵挡一阵……”胡千斤面露凄惨颜色。
墨良辰问,“那珑璟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这说的只能抵挡一阵,可真是很小的一会儿,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俩人在这话还没说完,地下通道中突然有浓烟滚入,胡千斤还疑惑,“我们的火……烟不应该往下走啊——”
话还没说完,墨良辰大喊一声,“闭气!”
并一手捂住了胡千斤的口鼻,再晚一步,胡千斤就要倒了,而身后没来得及掩住口鼻的几个教众,吸了几口那烟尘,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神农教众不得已,被费连河从地缝山道里逼了出来,原来那敌兵在对手消失后领了命到处寻找,费连河心里清楚得紧,那么多大活人,不可能上天,只可能盾了地,便叫人使劲往地下搜索,看哪里有空能钻进去,不巧就在适才火炮炸出的几个洞附近现那些地下通道的痕迹,但不知道里边有什么布置,不敢擅入,费连河便命人对着那地缝里放毒烟,神农教众只喘息了一瞬,又开始了惨烈的战斗。
战圈越来越小,剩余的神农教众渐渐聚在了一起,陈慈悲也看见了墨良辰和灵岳几人,脸上神色大变,“阿良!灵儿!你们怎么来了!”
墨良辰脸上表情瑟瑟,不知怎么答,灵岳回了一句,“承蒙陈教主多日的照顾,今日又受我们牵连,不如趁此就和教主同生共死一次!”手上形意剑没有丝毫停顿,劈风斩浪,愈战愈勇。
陈慈悲听了那话心里却是一震,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时,这话他也曾对谁说过。
虽然神农教现在人少,但是有陈慈悲、墨良辰、华成峰、凤灵岳、胡千斤、守如瓶等一些个八竿子凑不到一起的人,还不至于立时就落败,费连河也有些黔驴技穷了,战事逐渐焦灼,天意向晚。
敌方后队突然传来喧哗与惨叫声,陈慈悲知道,珑璟回来了,费连河在城墙上叫人喊话,“匪陈慈悲!本将军没想到,你的援兵就只有这么几百人,看来今夜便可结束战斗了。”
但是费连河这话喊早了,那几百人拼着自己性命不要,分头闯进敌军阵营,敌军还在抚掌大笑,根本不把援兵放在眼里,但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援兵手里扬出一块一块的破布,破布里裹着烟尘,但凡沾上的,哪怕只是被那破布里的香粉稍微扑了鼻,没一会就纷纷栽倒,口鼻流血,皮肤溃烂,十分恐怖,这时候再挨上一刀,便直接解脱了。
陈慈悲回道,“费将军!竟没听过我神农教的百花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