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脱下阿珩做给他的衣袍,将衣袍揉碎撒出,带着玉山灵气的衣袍碎片落入大地。长出了无数棵桃树,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带来了点点凉意,阻挡着炽热gan旱的侵袭。
风伯和雨师看xing子狂妄的蚩尤只防守,迟迟不出手攻击,心里约略猜到几分,对蚩尤说:&1dquo;这已经是神智全失、六亲不认的魔了,你千万不可因为顾忌旧qíng,手下留qíng。”
蚩尤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的阿珩,&1dquo;军队jiao给你们,立即撤退,我引她离开这里。”
&1dquo;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在哪里汇合?”
蚩尤答非所问地说:&1dquo;我是山野蛮夫,行事随心所yù,纵qíng任xing。能上战场,却不能治国,并不是能带给天下安宁的人。huang帝虽然私qíng有亏、大义不保,可君王都要这样无耻无qíng,才能守住王位和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打了这么多年仗,天下百姓早已经打累了,你们身为神农子民。能为神农做的也都做了,如果这次战役后,还能活着。就好好找个女人,生儿育女,过点太平日子吧。”
雨师赤松子盯着蚩尤,眼神闪烁,yù言又止。
蚩尤淡淡一笑,&1dquo;人说高辛的诺奈将军容貌出众,才华盖世,xingqíng文雅风流。是无数高辛仕女的香闺梦中人,可惜因为一段荒唐的男女qíng,终日沉浸在酒药中,成了废人。只怕那些女子们没有一个想到他会自毁容貌,自残身体,潜伏在神农将近二十年。”
风伯震惊戒备地看向雨师,雨师悚然而惊,知道蚩尤手段酷厉。他暗暗握紧兵器,准备随时自尽,&1dquo;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1dquo;我很早就知道了。虽然你和少昊计划很周详,知道任何易容幻形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惜毒毁容貌。伤残身体,又知道你们自小言传身教的贵族气质难以伪装,特意托名&1squo;四世家’的赤水氏,少昊还qiang迫赤水氏配合他,伪造了你的出生和经历。不过我向来多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会轻信,何况你呢?”
&1dquo;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反而这十几年来一直待我如兄弟?”
&1dquo;如果是几百年前,我若知道你骗我,肯定立即就杀了你。可几百年前,阿珩被我bī落虞渊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qíng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还要用心去感受,所以我愿意给你些时间,分辨清楚你究竟是谁。这么多年,不管你是诺奈,还是赤松子,你用高辛jīng湛的铸造技艺为我打造jīng良的兵器,让神农士兵有武器对抗huang帝;你领兵作战时总是不怕死地冲在最前面,殚jīng竭虑帮助神农对抗轩辕。你所作所为都有利于神农,我为什么要杀你?”
雨师默默无言,紧握兵器的手渐渐松了。
蚩尤笑问:&1dquo;少昊给你的任务应该是要我和huang帝两败俱伤,方便高辛从中得利,你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刚才,你明明可以不必如此尽力,虚与委蛇后悄悄离开。你却为了救魑魅魍魉,不惜对抗阿珩,以至重伤,你如今真分得清楚自己究竟是少昊的臣子诺奈,还是蚩尤的兄弟赤松子吗?”
近二十年的时光,对神族而言并不长,若太平清闲时。只是眨眼,可二十年的金戈铁马,转战四方,朝夕相处,生死相托。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饮酒大醉,一起受伤,一起欢笑&he11ip;&he11ip;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时光能比铁血豪qíng的峥嵘岁月更令人激动?还有什么样的qíng谊能比生死与共的袍泽之谊更深厚?
二十年前,他凭借一颗坚毅的心毒毁了自己的脸,脸没了没关系。只要心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二十年后,他的心却已经面目全非,他究竟是谁?蚩尤的兄弟赤松子,还是少昊的臣子诺奈?雨师神色怆然。
风伯的戒备散去,重重拍了下雨师的肩,依旧亲密地扶着雨师。确如蚩尤所说,管他是谁,反正风伯心中的雨师是好兄弟,在战场上无数次救过自己的命。
蚩尤笑了笑,&1dquo;知道你是诺奈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你虽然毒毁了脸,自残了身体,可她自从婚礼上见到你后,就一直在怀疑。”蚩尤望向双眼赤红、化作魔身的阿珩,&1dquo;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有多么丑陋恐怖,只要你的心没变,在她心中,你永远都是你。”
雨师吃惊地呆住,云桑竟然早就认出了他?她一直知道他在这里?
那些模模糊糊的小细节全都清晰分明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周总是会有彩蛾相随,有时是他孤独静坐时,蛾子会轻轻落在他的掌上,默默陪伴着他;有时是他深夜巡营时,蛾子会跟在他身侧慢慢飞舞,静静跟随着他。
无数个黑夜里,因为脸上的毒伤、身上的刀伤,即使睡梦中,他都痛苦难耐。半梦半醒中,总有夜蛾翩翩而来,萦绕在他营帐内,用磷粉涂染着他的伤口,缓解着他脸上身上的痛楚。
亦真亦假,亦梦亦幻。
梦醒后,一切了然无痕,只有榻畔坠落的蛾尸,让他怀疑自己昨夜又忘记了熄灯,以至飞蛾扑火。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即使远隔千里,她仍一直在耗用灵力,守护着他。
每天清晨,当别人神采奕奕地睁开眼睛时,云桑是否面色苍白、神虚力竭地从蛾阵中走出?
她究竟陪伴了他多少个孤独的夜晚?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默默守护她,她一无所知,可原来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默默守护他,是他一无所知。
雨师冰冷的面具上,缓缓落下了一串泪珠。
随着阿珩的bī近,最外层的桃林渐渐化作了枯木,蚩尤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