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闻言也不禁沉默,现在继位必然仓促,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先王二十七日大孝过罢,再收拢羽卫,收服重臣,重修凤凰台,在一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大办继位大典,于万众瞩目中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
但谢乔的话的确有些道理,眼下他的处境,已经容不得他讲面上风光,内里才更要紧些。
谢乔也不劝她,如姬天这样的人,说得多了反而惹人怀疑,就要等他自己决定,便觉得万无一失。
她说罢之后,便紧了紧羽衣,用掩盖在矜持微笑后的嫌弃催促:“天色愈凉了,殿下当心在外头中了寒气。”
姬天回神,随口道:“卫王胞妹已经押解进京,她一介女流,孤不与之计较,祈殿清静,也不好囚人,还劳阿乔将人带回去,好好管教。”
谢乔眸光忽的一凛。
祈殿不好囚人,章台殿难不成就是牢房吗?王后寝宫,除了侍女役者之外,要安置女眷只有一个可能——
姬天已将阿蛮视作自己姬妾,要送进她这个大妇手中好好管教。
谢乔微微攥了手心,面上还是不以为意的笑容,甚至带了些嫌弃:“那个蛮女?殿下只管送去偏殿僻静处就罢了。”
说着,她又问:“对了,我那侍女流云呢?”
姬天随意:“也在城中,现在你看了只怕污眼,再等些日子罢。”
流云被俘,也有一月光阴,见到姬天之后也足够十几日,到底是多重的伤,才能现在都“污”得无法见人?
谢乔仍旧微笑颔,见姬天没有别的事后,款款转身离去。
但在行下玉阶之后,她的脚步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等到行到章台殿外的响廊时,脚步若鼓,翻飞的裙角都如同翻滚的乌浪。
为了避免暴露,苏栖这次没有一并跟随护卫,而是独自等在章台宫,听到谢乔回宫的声响后,便也立即迎了出来,只远远看了一眼她的模样,便也跟着肃了面色。
他看出了谢乔面上的杀意。
谢乔一路进殿,便抬头看向苏栖:“阿蛮身后的母族……是叫姆赤?是什么情形,是否可信?”
苏栖身上也已泛出了寒光:“是北戎其中一支,因得罪了狼主儿子颇受排挤,有意举族南迁,看在我生母的面子,我也答应了日后分几处地方安置他们,还算可用。”
谢乔微微闭眸:“要什么条件,他们会背叛你?”
苏栖微微挑眉:“姆赤最初的条件,我与我讨一座边陲小城,让他们从此安居,从此为卫守疆。”
这话其实就有点可笑了,两国的北疆,防范的就是戎人,姆赤再是有心归化,也终究是异族,直接让他们挨着边境建城,这哪里是守卫疆土呢?一日反悔,便立即成了引狼入室。
苏栖刚才的话,就显然也没有答应这个要求,最后的应下的,是化整为零,将异族分开放进“几块”地方,等于潜移默化的“汉化”。
这其实也是最正常的应对。
别看现在诸国之间纷争不断,但不论是姜卫韩宋,包括之前分裂的大齐,都是同根同源,有着同样的祖先,身着同样的服冠,哪怕当真被敌国攻到了都城,悲哭之后,其实也是会平静接受的。
黔百姓关心的,是会不会征兵会不会饿死,王上姓氏的,权贵世家则是关心自己的权势财富能够继续延续,再不济,也能逃到别国去当“客卿”,至于王上姓什么,反而是最不要紧的一件事。
但北戎不同。
戎人一旦越过边境,冲进中原,便不是换个君王那么简单,而是亡国灭种,覆巢之灾。
而姆赤最开始的要求,就是为中原诸国埋下了这样的随时都会爆的隐患。
那现在,姬天会答应这样不顾日后的要求吗?
谢乔微微闭了眼睛,转瞬之后,便也确定了。
会。
姬天虽然衣冠禽兽,但也不是崔氏长子那样的色中饿鬼,守孝期间,却不顾非议留下阿蛮一个异族女,便只能为了她身后的母族——
他打算借异族之力。
想明白之后,谢乔的眸色也愈寒凉。
她起身走了两步,又道:“你们攻进王宫时,有没有伤公子蛟的遗孤?”
母亲敬重的先王后并非姜王原配,禽兽姜王还未继位时有一个早逝妻,留下一子,取名姜蛟,因不得父王欢心,早早被废,幽禁于冷宫,谢乔要没记错的话,这位疯死了的公子蛟,也留下了一个失母的孩子,被奴仆照料长大。
真要论起嫡长来,这孩子其实比姬天还要更加名正言顺。
谢乔回宫之后,还派人打听过,据说是苏栖攻破王宫的当日便不见了踪迹,也不知是死了在了卫人手中,还是自己趁乱逃出了宫。
苏栖长在姜国,也知道这桩旧事,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微妙:“宫中照料这位小公子的老仆,就是卫国多年前送去姜蛟身边的暗探,因姜蛟被废,也成了废子,若是这探子还在,那这孩子大半也活着。”
这事,其实苏栖早在年幼时就清楚了,因为他年幼进宫时,这老仆曾给他送过一碗热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他那时还想,连姜国一个被废的公子之子,卫国都特意派了人看着,偏偏他这个正经的卫国公子,却是举目无亲,可见卫王并非无力照顾,不过是并不拿他当回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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