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僵立原地,眼睁睁看着大批人向他这般奔来。而韦树身子一矮,向他身后的灌木钻了进去,躲了开。
言尚被热情的群众包围,毕竟适婚又俊俏、还有才学的少年郎,太难得了。
在杏园门口,此时,杨嗣从马上一跃而下,潇洒无比。与他一起骑马的人,今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这个小娘子,是杨嗣的表妹,赵灵妃。她一身骑装,生得娇俏可亲,杏眼雪腮,然而跳下马的动作,并不比杨嗣慢多少。
赵灵妃被自己表哥扶着下了马,不满道:“都是阿父非把我赶来这里参宴,让我挑夫婿。挑挑挑,有什么好挑的?我就不喜欢这些整日吟诗作对的文人,长得文文弱弱,酸不酸啊?我还是喜欢能够舞刀弄枪的当世大英雄!”
赵灵妃非常夸张的:“尤其是探花郎,居然是靠脸来选!长安真是没救了!”
杨嗣警告她:“姨父让我今日照看你,你别给我惹乱子。”
赵灵妃:“呸,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跟着你最无聊了……”
杨嗣呵:“你倒是想找舞刀弄枪的大英雄呢,但是姨父可不是这么想的。你什么时候拧过你阿父了,再说吧。”
瞬间被赵灵妃从后踹一脚。
杨嗣转头就要收拾自己这个表妹,赵灵妃当即笑嘻嘻地跑开,杨嗣大步踏出要捉她时,身后有人打招呼,杨嗣就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态度看过去。
等杨嗣跟人打完招呼,进到杏园找赵灵妃时,见赵灵妃竟然没有走多远。
他疑惑地走过去,见表妹脸红红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杨嗣顺着看过去,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他在表妹眼前打个响指:“回魂了!”
赵灵妃眨眼,瞬间娇滴滴,挽住他手臂:“表哥,那个是今年探花郎吧?你帮我问问他是谁啊,我觉得嫁给他也不错的。”
杨嗣被她的娇柔造作弄得一阵恶寒,甩开她的手:“……”
他当即嘲笑:“你不是说不嫁给花花架子、只有一张脸的人么?”
赵灵妃叹道:“可是他也太好看了啊。”
杨嗣奇怪这是得有多好看,才让赵灵妃这种大咧咧的娘子突然变得娇滴滴起来。
他看去,正好那被围着的少年郎转过了脸来。言尚嘴角挂着无奈的笑,眉目轻蹙,端的是清明朗月、欺骗世人——
是杨嗣那天在北里看到的那个吃花酒的轻浮少年。
以为殿下对言二郎、对言二郎……
暮晚摇却只是支着粉腮,眉梢含笑,盈盈道:“哎呀,毕竟这两日,可能是咱们的言探花,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了,少见两天,也许就再见不到了。”
春华茫然。
见暮晚摇幸灾乐祸:“及第有什么了不起,风光几天而已,不还是做不了官么?有追求呢,来巴结我。有傲骨呢,就多熬两年,等朝廷什么时候想起来他们这些进士了,再给他们安排官职。
“只要想想咱们脾气那么好的言二郎要在长安磋磨好多年,也许跟他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熬不下去滚回岭南,我又同情他,又……有点期待。”
春华嗔道:“殿下你也太坏了!”
其实丹阳公主说的不错。
大魏的官场制度就是这样。科考是道坎,过了这个坎后能不能当上官,又是一道坎,当了官后能不能向上升,再是一道新的坎。
多少人老死在长安,不能及第;多少及第进士撞破南墙四处求人,当不上官;而九品芝麻官,又也许熬一辈子,才能升个八品小官……
不过呢。
其实如果真想当官,朝廷也是给开了门路的——要么等几年,要么继续考。这一次的考,比科考难无数倍,而且不再是考诗赋了。
暮晚摇若有所思,想到那日在永寿寺里看到的言尚的宰相笏,她倒想看看,那个算的准不准,言二郎能不能熬过这道新关。
春华想到刘文吉说自己不帮他,便叹口气,对公主柔声:“殿下明知道言二郎陷入新的难题,为何不直接帮他一把,反要他来求呢?”
暮晚摇刷地拉下了脸。
不高兴道:“我爱让他求,不行么?”
侍女当即不敢再多话。
言尚及第后,给岭南去了信,告诉家中自己这边的消息。又问起兄长和嫂嫂的情况,问自己何时能抱上侄子;再严肃地督促三弟好好读书,读得差不多了就来长安科考,不要都十六七岁了,还整日拿着竹竿在乡间充当野大王跟小孩子玩。
最后提起小妹,言尚便温柔很多。他随信给家人带了礼物不提,更是专门给妹妹捎了许多长安这边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言尚自己也不懂,就觉得什么好看,乱给妹妹买一气。
到最后,钱都花的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歇了。
而曲江大宴,言尚这个探花郎,当然是要去的。他也想打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且运气好,在曲江的紫云楼若是能够面圣,得到圣意恩赐直接当官,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曲江大宴,也许是他们这些新晋进士们,在及第那天面圣后,能够再次见到皇帝的唯一机会了。
毕竟上一次陛下高高在上,随意敷衍了他们两句;而这一次,陛下也许会来摆驾曲江来参宴。这是难得的机会。
曲江杏园,烟水明媚。这一日彩幄翠帱,鲜车健马。
进士们与权贵们车马停在园门口,一一进来参宴。
丹阳公主的马车停在杏园门口时,先是今年的状元郎韦树下了车,韦树回身,扶暮晚摇下马车。而原本盯着状元郎的小厮们,看到状元郎是和公主在一起,就不敢凑上来为难公主了。
暮晚摇看到这么多车马和人流,哟一声:“人好多呀。”
韦树问她:“我们直接去宴上么?”
暮晚摇乜他:“你步步紧跟我,让我很不方便,你知道么?”
韦树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