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杰去订火车票,疯狂刷新铁道部的网站,林泽去自己的电脑上给郑杰转账借他钱。
绵延的冬雨终于停了,北城天街依旧人来人往,时近岁末,苍白的阳光与萧瑟的寒风里有股寂寞的味道。行人围着围巾,带着绒帽在广场里经过,林泽又一次迫切地想谈恋爱了,冬天里,如果爱人在身边,将是件很温暖很幸福的事。
林泽在星巴克里打开电脑,看到谢晨风的留言:
林泽:“……”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林泽有点郁闷被放鸽子,问了句为什么,谢晨风的头像却是灰的。他摸出手机给谢晨风打电话,那边没接。
林泽有点犹豫,生病了吗?要不要给陈凯打电话问问情况?
林泽和谢晨风最近都有点忙,联系得不频繁,林泽想反正春节就要见面了,也没关系,谁知道又来了这出。就像满怀期望,突然间一下全落空的感觉。
林泽想了想,又了条短信,问:
谢晨风没回,林泽倚在椅子上认真想,当时自己一厢情愿,却没有考虑到太多他的想法。林泽的思想习惯还是有点沙文,控制欲强,希望一切照着他想的去展,出社会后他不断提醒自己这点,并逐渐改变了些。
会不会谢晨风在怕?怕和他在一起,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林泽能感觉到谢晨风在努力,而这种努力是把他林泽当做目标,或许自己不要这么快再次接受他,能令谢晨风更有奋斗的动力吧。
有时候自己还是没注意到谢晨风的感受,林泽先自我检讨,并寻找借口小开脱一下,当1当惯了,心思不细腻。
他又了条短信:
谢晨风那边始终没有回复,林泽有点小郁闷,出了口气,去上班了。
“过年怎么玩?”司徒烨笑着问道。
“回家。”林泽想了想,说:“你呢?你回家去吗?”
林泽知道司徒烨的家在新疆,最初听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有点奇怪,但司徒烨确实有点新疆那一带的人的容貌特征,身份证上则是汉族。
司徒烨没有说他的家庭,但林泽想他既然大学一毕业就出来全国各地到处跑,平时没见他给家里打电话,多半也是和家庭关系不太和睦那种,便没有追问。
“你要回克拉玛依么?”林泽说:“坐飞机回去吧。”
“唔,不。”司徒烨认真地开车,看也没看林泽。
林泽知道如果司徒烨不说,他不应该过问太多,但毕竟他们是上下属关系,生活上的事,林泽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关心一点。
“和家里闹矛盾了么?”林泽道。
司徒烨说:“我爸爸家是穆斯林。”
一句话,林泽马上就推测出了许多内情。
林泽:“妈妈是汉人?”
司徒烨笑道:“对。”
林泽说:“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司徒烨侧头瞥林泽,说:“我爸也是美男子。他们有个很大的家族。”
难怪司徒烨不想回家,在穆斯林世界里,同性恋是严禁的,司徒烨的妈妈嫁给他爸爸,估计其中也有不少波折。
林泽道:“你爸家里是维族?维族有姓司徒的吗?”
司徒烨道:“维族人没有姓,都是本命加父名,我原名叫遥里瓦,意思是小老虎,后来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改了姓,我妈又出国了,我就没跟着她出去。”
林泽心道难怪,两族通婚本身就有一道文明鸿沟,生下儿子后又离婚,同性恋……伊斯兰体系都遵从着原始家庭观,同性恋是要吊死的,司徒烨在当地社会一定觉得很孤独。
“那你过年怎么打算?”林泽道:“跟我和郑杰回家?”
司徒烨没说话,看了林泽一眼,问:“只有你们俩?”
林泽道:“谢晨风可能也会一起回去,但说不准,只是可能,他在广州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司徒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太好看,而后说:“算了吧,我不好意思见长辈。你们初几回来?”
林泽知道自己和郑杰家里也没什么好事,不去就不去了吧,遂道:“估计一两天就回来了。”
司徒烨说:“谢晨风呢?什么时候走?”
林泽:“应该还会回广州一趟……我说不准。”
司徒烨无奈道:“那咱们等初三初四再一起去玩?”
林泽笑道:“可以。”
司徒烨带着相机下车,两人去采访年前重庆老人院的政府活动,从中午到傍晚,还有社区义工在帮忙。老人家们很喜欢司徒烨,拉着他聊个没完。
有人得知林泽是记者,又让他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他们家里儿女的事,林泽已经碰上过不少这种事了,记者对许多人来说就是救星——离婚的,被感情欺骗的,被商家欺负的,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凡是碰上了问题,都期待着让记者登个报,解决他们的痛苦,至不济也出点声音,让社会听见。
更有人抱着复仇的心态,希望把许多事曝光,林林总总,说来说去总是些每天生在身边的,具有极大普遍性的事,这些事生在当事人身上,人生便一片灰暗看不到尽头,然而要拿来登报,却连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还有的人容易把自己的不幸夸大其词,以期引起舆论的重视,或是把控诉的对象刻意丑化,扭曲得十恶不赦,林泽最开始当记者的那几个月里,总是会陪着遭遇不幸的人,开导他们,采访时仍不遗余力地为弱势群体解决问题。
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搞得自己非常非常累,一个又一个电话接个没完,所有人的故事几乎都会有后续,后来他实在无法关注太多了,便只能尽力倾听,在上班时间做点力所能及的努力,下班之后管你要跳楼还是要泼情敌硫酸,一律关机谢客。
像老人院里说到的纠纷问题——老人被老人欺负,或者老人的子女不来看,儿女得了父母的房子就把人扔到老人院里不闻不问等等,都太具备社会广泛性了,况且这次的头条是个政府新闻,绝对不能上什么扫兴的内容。
林泽便同情地听,再安慰他们,直到一位老人提出被护工虐待的事,坐在轮椅上,愤怒地朝林泽控诉,林泽方觉得有必要去说说。
司徒烨听到这事,登时有点吃惊。
“护工扇他们耳光?”司徒烨难以置信道。
林泽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司徒烨别管,继续听。